昨日腊八,夜里风声不同往昔。今晨,天果然灰了、凉了。
太华寺的那两树梅花,沐了整夜的寒风,该落了不少吧?
几日前的太华一聚,转眼便换成陈香旧妙。不记下,该辜负了。
探梅问茶是早就约好的,本来没想到去就在城边的太华寺,这些年爱跑的都是遥远的别处地方,千里迢迢地奔去,总以为那山才是山,近在身边的地方反而不踏足了。也是机缘巧合,才约了周末的龙泉梅聚,两天前偶到太华寺,见那面对五百里滇池的“一碧万倾”楼前正好是两树素白台阁梅、两方青石桌,当下便改了去处。
清晨进山,霜草低卧,古木半醒,微寒轻袭,山气清朗。
说好了在寺门口集合,吴兄是最早到的,无空抬了烤茶的炉,枝红一行还在山腰汲泉备水。入寺,进门两厢开了六七分的玉兰树,花白蕊绒。左转过去,“一碧万倾”楼背山临海,虚空清静,正是早看好的地方。
竹篮里拿出青瓷茶器摆好,拾得一朵素梅、几瓣香蕊浮在盏中,携琴执壶的一行人刚好到了。
听梅
山风微扬,冷香不时拂面入鼻,或者,那风本是起于素梅之末?
不忍茶香扰了这清境,先点盏梨山茶吧。枝红两口儿和专门从建水赶来赴梅茶之约的向君早已起炭煮泉,生铁壶口热腾腾地冒着水汽,我怕散了热度,只敢压低壶口注水,出汤,梨山茶的香韵便在一饮之后才在各人的盏中显现出来。龙泉哥窑的天青色合着茶汤,如山崖下滇池的天光水色,天光通透,水色却要更深一分润一分。
枝红的生铁壶用来颇顺手,还能将水温密实地锁在壶中,众人大赞,枝红借机征名,一时众议纷纷,王柏君灵思偶动:太华。
子珺与王柏君置琴伴茶,琴名大观,蕉叶形制,清音旷远,余韵曲回。散散弹弄几曲,有人一直嚷着要听“梅花引”,子珺笑推手指还冷,呵呵,这压轴一曲得放到最后。
这太华与古琴其实旧存渊源,清末民初时著名琴家彭祉卿之墓就在山间。彭祉卿琴风承袭于家学,《忆故人》即是家传琴曲,因其精通《渔歌》,故又被时人戏称为“彭渔歌”。曾与查阜西、张子谦共创“今虞琴社”。时至今日,云南琴人仍会相约来此一祭。
午间素餐过后,重煮新泉,更茗换盏。枝红泡了今年的新茶,两天前还在枝头的青芽,也赶上了太华梅聚。
一曲“梅花引”既出,四下无声,玲珑清音,剔透忘机。
风过,梅落如雪,太华冬淡。
问茶
身在太华自然想起太华茶,太华茶与十里香茶和宝洪茶并为滇中三大历史名茶。
十里香茶和宝洪茶都有缘尝过,太华茶还一直未得谋面。谢肇涮《滇略》里载:“昆明之太华,其雷声初动者,色香不下松萝…”这太华茶,该有着出尘风骨与超然吧。
寻茶去。
《蛮欧志》记载:“自唐以来,许多寺院……待客以惊雷英(中等茶),自奉以董带草(下等茶),供佛以紫茸香(上等茶)”。云南山高水长、云雾缭绕,自是适宜茶树生长,寺庙僧侣常在寺前寺后培地种茶,宜良宝洪寺的宝洪茶、西山太华茶、昌宁碧云寺的碧云仙茶、保山九隆山的太和茶及卧佛寺的卧佛茶、大理感通茶都是佛门之茶。岁月辗转,时至今日有些茶树早已丢荒,禅韵茗香只留在诗词歌赋和点滴记忆里。
今日太华茶何在?廊下一位师傅指点,山脚的华亭寺附近有虚云法师亲手种下的茶树,太华茶源头在此,我等正好顺道探访一回。
一行人出太华至华亭,打听到因要修建虚云法师纪念堂,已筑墙护茶,虚云法师亲自种下的茶树也围在里面,可惜掌管钥匙的法师外出了。
梅树下与一位当值僧人攀谈得知:1920年虚云法师应云南总督唐继尧之邀,来此主持超度靖国诸役阵亡将士灵魂的大法会,后重修华亭寺,法师见寺庙四周的土地肥沃,树木森茂,就带着庙里僧人在沿山坡种下了许多大叶种茶树。这些茶树在山间生长得很快,不几年就可以采摘了,每到采茶季节,庙里支开铁锅,把鲜叶杀青揉捻后在太阳下摊开晒干。
师傅说,原来每年能做出几百斤晒青茶,供寺院待客之用。去年因为茶树移栽,未采摘茶叶,今日无缘得尝此茶了。
余兴未了,众人出山门顺左边的山坡走去,一路苍木古道,青郁入云,栗黄的落叶积在地上,半山坡上有一道一人高的围墙,就是将要修建的虚云法师纪念堂之址,法师手植及移栽的茶树就护在里面。隔着院门,得见法师手植的那棵茶树高约2-3米,树干碗口粗细,叶片蓬勃,好不苍绿可爱,心下莫不欣慰。
呵呵,幽兰在谷,芳华自得,古茗孕蕾,五福为开,来日应有机缘参此茗香。
(责任编辑: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