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专用杯”,就是喝茶时个人专用的杯子,不借与他人,是妙玉的“绿玉斗”,是典型的私有化物品,放在四五十年前是要拉去批斗的。
本科期间的一位同窗,泡茶很有意思,并非在茶艺方面,而是在茶具方面。他不喜欢用专用杯,也不喜欢别人用专用杯,或者说,是一起喝茶的人吧。在座的所有茶友,他会尽量用一致的杯子,他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一样,也许没有佛家所言“众生皆平等”的禅意,但是用一样的杯子,品同一泡茶,感受同样的味道,这是他想要的。和茶艺中“关公巡城”后的“韩信点兵”一个道理。
在自己的茶室,作为主人用专用杯也就罢了,有些人随身带着自己的杯子,每次喝完用清水漱洗,用纸巾擦干,又取一纸巾包裹好,再装入一个精致小巧的麻布袋里。整个过程,赏心悦目至极不亚于一出茶艺表演,姑且称为“杯艺”吧。
我所见识到的“杯艺表演者”以中年妇女居多,她们是时刻准备着的,连衣物装束都十分严谨,或浓妆或淡抹,一袭飘逸的茶人服,举止端庄高贵,一看便知纵横茶界多年。每个茶席都是她们的表演舞台:坐下,趁着茶艺师温杯润盏之际,轻摆小臂,艳红的双唇清晰细柔地吐出“我自己有杯子”的语句,掏出精致小巧的麻布袋,双手食指扯开束口,拿出一团白物,卸去白纸,里头方是杯子,放在茶盘上,等候被宠幸的茶汤。
我敢保证每个茶艺师和同桌的茶客面对这样的人都会有一瞬间的尴尬。随时掏出自己专用杯的人究竟是个什么心态?是炫耀和显摆?有些专用杯确实贵得吓人,几百、上千的不在话下。还是嫌弃主人家的杯子不干净?
作为主人家肯定是设计过的,自家的茶用自家的杯子,能感受到主人家最真实最澄澈的味道。欣赏别人家的茶的同时能不能也一同欣赏欣赏别人的茶具?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我们都不应该在别人的茶席上像到了别人家里掏出专用碗筷一样掏出自己的“专用杯”,着实是对主人家和其他茶客的大不敬。
每逢看到那些出门在外带着专用杯的,我都会猜想,他是不是因为患了乙肝或者其他传染病怕传染给其他人,这是多么崇高的精神啊!然后不禁心生敬仰。
君子爱器,也当用之有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