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哥导读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君若利其器,首当顺其治
真心喜欢紫砂壶的人,这是非读不可的文章,至少把婆婆标注的那几句话要背下来,出的门去跟人一聊天,那叫一个专业,不瞒您说,我曾经就是这么干的
《阳羡茗壶系》书中着重介绍了31位紫砂民间艺人,粗略看看就行了,因为现实中上手把玩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我认为重点是看看该书的后半部分,他对我们当今选壶、赏壶、用壶有非常实用的价值。
书摘
“至名手所作,一壶重不数两,价重每一二十金,能使土与黄金争价。”
“故茶至明代,不复碾屑和香药制团饼,此已远过古人。”
“时大彬,号少山,或淘土,或杂碙砂土,诸款具足,诸土色亦具足。不务妍媚而朴雅紧栗,妙不可思”
注:时大彬,供春之后的集大成者。以仿供春入手,集各家所长,无论淘土或杂砜砂土,各款皆能,诸种土色也是准备充足,不追求艳丽,而是朴雅紧凑,秒不可思
“李大瓶,时大”
注:“李”即李仲芳,以文巧见长,是李茂林(见7.)的儿子,也是时大彬的高徒。有时候时大彬品赏徒弟的作品觉得喜爱就会默默刻上自己的款识,所以现在所传的大彬壶,其中也有仲芳的作品
“然(徐友泉)晚年恒自叹曰:吾之精,终不及时之粗”
注:徐友泉与紫砂壶的缘分从他要求时大彬为土捏牛遭拒绝而起。以精巧多变为长,从扁觯、小云雷到蕉叶、菱花,从海棠红、冷金黄到水碧、榴皮…种种变异,妙出心裁。晚年常感慨:我的“精”,终究比不上时大彬的“粗”
“镌壶款识,即时大彬初倩能书者落墨,用竹刀画之,或以印记,后竟运刀成字,书法闲雅,在《黄庭》、《乐毅》贴间,人不能仿,赏鉴家用以为别。”
注:款识,始于时大彬,开始请擅书法者先落墨,再以竹刀刻画,后来竟能运刀成字,功力之妙,无人能仿。大家之所以为大家,皆因卓绝无二的修炼,好生佩服
“陶肆谣曰:壶家妙手称三大。谓时大彬、李大仲芳、徐大友泉也。予为转一语曰:明代良陶让一时。独尊大彬,固自匪佞。”
注:制陶界“三大”:时大彬、李仲芳、徐友泉。而大彬可为尊
各色泥注
嫩泥:可调和各种颜色,作粘合辅助之用。
石黄泥:烧制后变朱砂色。
天青泥:烧制后变黯肝色。
梨皮泥:烧制后呈现梨冻色。
淡红泥:烧制后呈现松花色。
浅黄泥:烧制后呈现豆碧色。
蜜泥:烧制后呈现轻赭色。
梨皮和白砂:烧制后呈现淡墨色。
老泥:烧制后呈现白砂星星,以天青、石黄混合,则成浅深古色。
“造壶之家,各穴门外一方地,取色土筛捣,部署讫,弇窖其中,名曰养土,取用配合,各有心法,秘不相授”
注:各家在各自的穴门外开出一块地,取所需色土,按工艺要求筛捣加工处理,窖藏封存,叫做“养土”。各家配料,各自保密
“壶供真茶,正在新泉活火,旋瀹旋啜,以尽色、声、香、味之蕴。故壶宜小不宜大,宜浅不宜深,壶盖宜盎不宜砥,汤力茗香,俾得团结氤氲;宜倾竭即涤,去厥渟滓。乃俗夫强作解事,谓时壶质地坚洁,注茶越宿,暑月不馊。不知越数刻而茶败矣,安俟越宿哉!况真茶如蒓脂,采即宜羹,如笋味,触风随劣。悠悠之论,俗不可医。”
注:泡茶,重在新泉活火,即泡即饮,方得其色声香味之韵;壶宜小不宜大,宜浅不宜深,壶盖口小腹大,方得氤氲茶香;壶应该随用随洗,即时倒去茶渣。有的人认为紫砂壶泡茶数月不馊,殊不知茶泡好之后数刻不喝就不可品尝了,又怎么能过夜呢?
注:一定要在一泡茶最好喝的时候与她相遇,切莫辜负;最重要是喝完茶千万要清洗你的壶。侍茶,“洁”为第一要义
“壶,入用久,涤拭日加,自发闇然之光,入手可鉴,此为书房雅供。若腻滓斓斑,油光烁烁,是曰和尚光,最为贱相”
注:壶用久了,天天洗涤擦拭,会散发出自然的光泽,可用可赏,是件雅物;但如果茶垢污渍斑斑,泛油腻之光,这就叫“和尚光”,最为贱相。壶没有洗干净就犹如蓬头垢面的美女,如此泡出来的茶能好喝吗?“养壶”的第一要义是“耐心”,是要有陪着她一同被岁月抚摸温润的决心
“或问予以声论茶,是有说乎?予曰:竹垆[lú]幽讨,松火怒飞,蟹眼徐窥,鲸波乍起,耳根圆通为不远矣。”
注:我理解的“以声论茶”是这样的:与好友对坐幽篁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以松枝生火,有木头燃烧崩裂之声,“蟹眼徐窥”是微微有声,鱼眼乍起则可凭声判断火候已至…这些声音,从左耳朵进去又从右耳朵出来,有什么情绪也不留心上…忙碌的生活中能偷得这样一刻闲,多好
“然垆头风雨声,铜瓶易作,不免汤腥,砂铫亦嫌土气,惟纯锡为五金之母,以制茶铫,能益水德,沸亦声清。白金尤妙,第非山林所办尔。”
“壶宿杂气,满贮沸汤,倾即没冷水中,亦急出水写之,元气复矣”
注:隔夜的壶里会有杂气。用时先注满沸水倒掉,然后立即将壶泡入凉水,再将水倾倒干净,就可以用了
“品茶用瓯,白瓷为良,所谓“素瓷传静夜,芳气满闲轩”也”
注:喝茶的杯子,白瓷为好。“素瓷传静夜,芳气满闲轩”有文化的人讲话就是好听…像我一般都说:白白的,真好看
附原文(注音版
为了查拼音,校对文字,忙了一夜
前言
壶于茶具,用处一耳。而瑞草名泉,性情攸寄,实仙子之洞天福地,梵王之香海莲邦。审厥尚焉,非日好事已也。故茶至明代,不复碾屑和香药制团饼,此已远过古人。近百年中,壶黜[chù]银锡及闽豫瓷,而尚宜兴陶,又近人远过前人处也。陶曷[hé]取诸?取诸其制。以本山土砂,能发真茶之色香味,不但杜工部云“倾银注玉惊人眼”,高流务以免俗也。至名手所作,一壶重不数两,价重每一二十金,能使土与黄金争价,世日趋华,抑足感矣。因考陶工陶土而为之系。
创始
1. 金沙寺僧,久而逸其名矣。闻之陶家云,僧闲静有致,习与陶缸瓮者处,抟其细土,加以澄炼,捏筑为胎,规而圆之,刳使中空,踵傅口、柄、盖、的,附陶穴烧成,人遂传用。
正始
2. 供春,学宪吴颐山公青衣也。颐山读书金沙寺中,供春于给役之暇,窃仿老僧心匠,亦淘细土抟胚,茶匙穴中,指掠内外,指螺文隐起可按。胎必累按,故腹半尚现节奏,视以辨真。今传世者,栗色闇闇[àn],如古金铁,敦庞周正,允称神明垂则矣!世以其孙龚姓,亦书为龚春。人皆证为龚,予于吴冏聊家见时大彬所仿,则刻“供春”二字,足折聚讼云。
3. 董翰,号后溪,始造菱花式,已殚工巧。
4. 赵梁,多提梁式。亦有传为名良者。
5. 玄锡。
6. 时朋,即大彬父,是为四名家,万历间人,皆供春之后劲也。董文巧,而三家多古拙。
7. 李茂林,行四,名养心。制小圆式,妍在朴致中,允属名玩。
自此以往,壶乃另作瓦缶,囊闭入陶穴,故前此名壶,不免沾缸坛油泪。
大家
8. 时大彬,号少山,或淘土,或杂碙[náo]砂土,诸款具足,诸土色亦具足。不务妍媚而朴雅紧栗,妙不可思。初自仿供春得手,喜作大壶,后游娄东,闻陈眉公与琅琊、太原诸公品茶施茶之论,乃作小壶。几案有一具,生人闲远之思。前后诸名家并不能及,遂于陶人标大雅之遗,擅空群之目矣。
名家
9. 李仲芳,行大,茂林子,及时大彬门,为高足第一。制度渐趋文巧,其父督以敦古。仲芳尝手一壶,视其父日:老兄这个何如?俗因呼其所作为“老兄壶”。后入金坛,卒以文巧相竞。今世所传大彬壶,亦有仲芳作之,大彬见赏而自署款识者。时人语日:李大瓶,时大名。
10. 徐友泉,名士衡,故非陶人也。其父好时大彬壶,延致家塾。一日,强大彬作泥牛为戏,不即从,友泉夺其壶土出门去,适见树下眠牛将起,尚屈一足,注视捏塑,曲尽厥状。携以视大彬,一见惊叹,曰:如子智能,异日必出吾上。因学为壶。变化式、土,仿古尊罍[léi]诸器,配合土色所宜,毕智穷工,移人心目。予尝博考厥制,有汉方、扁觯[zh]、小云雷、提梁卣[yǒu]、蕉叶、莲方、菱花、鹅蛋、分裆索耳、美人垂莲、大顶莲、一回角、六子诸款。泥色有海棠红、朱砂紫、定窑白、冷金黄、淡墨、沉香、水碧、榴皮、葵黄、闪色梨皮诸名。种种变异,妙出心裁。然晚年恒自叹曰:吾之精,终不及时之粗。
雅流
11. 欧正春,多规花卉果物,式度精妍。
12. 邵文金,仿时大汉方独绝,今尚寿。
13. 郡文银。
14. 蒋伯荂[fū],名时英。四人并大彬弟子。蒋后客于吴,陈眉公为改其字之“敷”为“荂”,因附高流,讳言本业,然其所作,坚致不俗也。
15. 陈用卿,与时同工,而年伎俱后。负力尚气,尝挂吏议在缧绁中。俗名陈三呆子。式尚工致,如莲子、汤婆、钵盂、圆珠诸制,不规而圆,已极妍饬。款仿钟太傅贴意,落墨拙,落刀工。
16. 陈信卿,仿时、李(婆婆注:时大彬、李仲芳)诸传器具,有优孟叔敖处,故非用卿族。品其所作,虽丰美逊之,而坚瘦工整,雅自不群。貌寝意率,自夸洪饮,逐贵游间。不务壹志尽技,间多伺弟子造成,修削署款而已。所谓心计转粗,不复唱《渭城》时也。
17. 闵鲁生,名贤,制仿诸家,渐入佳境,人颇醇谨。见传器则虚心企拟,不惮改为,伎也进乎道矣。
18. 陈光甫,仿供春、时大,为入室。天夺其能。蚤眚一目,相视口、的,不极端致,然经其手摹,亦具体而微矣。
神品
19. 陈仲美,婺源人,初造瓷于景德镇。以业之者多,不足成其名,弃之而来。好配壶土,意造诸玩,如香盒、花杯、狻猊炉、辟邪镇纸,重锼叠刻,细极鬼工。壶像花果,缀以草虫,或龙戏海涛,伸爪出目。至塑大士像,庄严慈悯,神采欲生,璎珞花蔓,不可思议。智兼龙眠、道子,心思殚竭,以夭天年。
20. 沈君用,名士良,踵仲美之智而妍巧悉敌。壶式上接欧正春一派,至尚像诸物,制为器用,不尚正方圆,而笋缝不苟丝发。配土之妙,色象天错,金石同坚,自幼知名,人乎之曰“沈多梳”。宜兴垂髫[tiáo]之称。巧殚厥心,亦以甲申四月夭。
别派
诸人见汪大心《叶语附记》中。休宁人,字体兹,号古灵。
21-23. 邵盖、周后溪、邵二孙,并万历间人。
24. 陈俊卿,亦时大彬弟子。
25-29. 周季山、陈和之、陈挺生、承云从、沈君盛,善仿友泉、君用,并天启、崇祯间人。
30. 沈子澈,崇祯时人,所制壶古雅浑朴。尝为人制菱花壶,铭之曰:石根泉,蒙顶叶,漱齿鲜,涤尘热。
31. 陈辰,字共之,工镌壶款,近人多假手焉。亦陶家之中书君也。
镌壶款识,即时大彬初倩能书者落墨,用竹刀画之,或以印记,后竟运刀成字,书法闲雅,在《黄庭》、《乐毅》贴间,人不能仿,赏鉴家用以为别。次则李仲芳,亦合书法。若李茂林,朱书号记而已。仲芳亦时代大彬刻款,手法自逊。
规仿名壶曰“临”,比于书画家入门时。
陶肆谣曰:壶家妙手称三大。谓时大彬、李大仲芳、徐大友泉也。予为转一语曰:明代良陶让一时。独尊大彬,固自匪佞。
相传壶土初出用时,先有异僧经行村落,日呼曰:卖富贵。土。人群嗤之。僧曰:贵不要买,买富何如?因引村叟,指山中产土之穴去,及发之,果备五色,烂若披锦。
嫩泥,出赵庄山,以和一切色土,乃粘脂可筑,盖陶壶之丞弼也。
石黄泥,出赵庄山,即未触风日之石骨也。陶之乃变朱砂色。
天青泥,出蠡[lǐ]墅,陶之变黯肝色。又其夹支有梨皮泥,陶现梨冻色;淡红泥,陶现松花色;浅黄泥,陶现豆碧色;蜜泥,陶现轻赭色;梨皮和白砂,陶现淡墨色。山灵腠络,陶冶变化,尚露种种光怪云。
老泥,出团山,陶则白砂星星,按若珠琲,以天青、石黄和之,成浅深古色。
白泥,出大潮山,陶瓶盎缸缶用之。此山未经发用,载自吾乡白石山江阴秦望山之东北支峰。
出土诸山,其穴往往善徙,有素产于此,忽又他穴得之者,实山灵有以司之,然皆深入数十丈乃得。
造壶之家,各穴门外一方地,取色土筛捣,部署讫,弇窖其中,名曰养土,取用配合,各有心法,秘不相授。壶成幽之,以候极燥,乃以陶瓮庋五六器,封闭不隙,始鲜欠裂射油之患。过火则老,老不美观,欠火则稚,稚沙土气。若窑有变相,匪夷所思,倾汤贮茶,云霞绮闪,直是神之所为,亿千或一见耳。
陶穴环蜀山,山原名独,东坡先生乞居阳羡时,以似蜀中风景改名此山也。祠祀先生于山椒,陶烟飞染,祠宇尽墨,按《尔雅·释山》云,独者,蜀。则先生之锐改厥名,不徙桑梓殷怀,抑亦考古自喜云尔。
壶供真茶,正在新泉活火,旋瀹[yuè]旋啜,以尽色、声、香、味之蕴。故壶宜小不宜大,宜浅不宜深,壶盖宜盎不宜砥,汤力茗香,俾[bǐ]得团结氤氲;宜倾竭即涤,去厥渟滓。乃俗夫强作解事,谓时壶质地坚洁,注茶越宿,暑月不馊。不知越数刻而茶败矣,安俟越宿哉!况真茶如蒓脂,采即宜羹,如笋味,触风随劣。悠悠之论,俗不可医。
壶,入用久,涤拭日加,自发闇然之光,入手可鉴,此为书房雅供。若腻滓斓斑,油光烁烁,是曰和尚光,最为贱相。每见好事家藏列颇多名制,而爱护垢染,舒袖摩挲,惟恐拭去,曰:吾以宝其旧色尔。不知西子蒙不洁,堪充下陈否耶?以注真茶,是藐姑射山之神人,安置烟瘴地面矣。岂不舛哉。
壶之土色,自供春而下,及时大初年,皆细土淡墨色,上有银沙闪点,迨碙砂和制,縠绉[hú zhòu]周身,珠粒隐隐,更自夺目。
或问予以声论茶,是有说乎?予曰:竹垆[lú]幽讨,松火怒飞,蟹眼徐窥,鲸波乍起,耳根圆通为不远矣。然垆头风雨声,铜瓶易作,不免汤腥,砂铫[diào]亦嫌土气,惟纯锡为五金之母,以制茶铫,能益水德,沸亦声清。白金尤妙,第非山林所办尔。
壶宿杂气,满贮沸汤,倾即没冷水中,亦急出水写之,元气复矣。
品茶用瓯[ōu],白瓷为良,所谓“素瓷传静夜,芳气满闲轩”也。制宜弇[yǎn]口邃肠,色浮浮而香味不散。
茶洗,式如扁壶,中加一盎鬲[lì]而细窃其底,便过水漉沙。茶藏,以闭洗过茶者,仲美、君用各有奇制,皆壶史之从事也。水勺、汤铫,亦有制之尽美者,要以椰、匏[páo]、锡器为用之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