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喝茶起就开始玩壶,堪堪已过了十载春秋。这十年来养成的习惯,一旦戒除,可真不容易。
自然,头三天,都会有这种奇异的感觉,好在能够盘盘珠串一解手痒,这是关于生理上的斗争,乃戒壶的第一个过程。
但戒壶的功夫又远不止在这一点,玩壶又是灵魂上的事情。
到了第二个阶段,我恍然明白,戒壶好比戒酒戒烟,这世上,喝酒吸烟的人,有许多不过是用在应酬上融洽氛围而已,非自己之嗜好。于他,想不吸烟就不吸烟,想不喝酒就不喝酒,戒将起来,毫不费力,并不构成生理心理的担负。比物连类,壶也不过是喝茶的道具,除了助茗之用,并无什么特殊。
可对真正爱壶的人来说,这样的考验不免严苛了一点。每天在心理和思想上三省吾身:人至中年,不烟不酒癖在茶,不嫖不赌耽于壶,自以为品性俭德,往常在这汲汲营营的日子里,连这一份乐趣也要省去?何苦来哉!
袁宏道说:“世人所难者唯趣,趣如山中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女中之态,虽善说者不能下一语,唯会意者知之。”
确实,一把砂做的壶,不能吃不能喝,也未必能升值。
旁人指手画脚:养个鱼是少爷秧子,养个鸟是将来先衰,玩个壶是游手好闲,可咱是俗人难逃贪嗔痴三个字,就喜欢这么一件好东西,壶价攀升,买不起老何的咱买老周的,买不起老周的咱买老李的,在能力范围内消费还不行吗?要说戒,一个字,难!
连着数日来,太太见我喝茶的兴味索然,一副辗转情形,到底不忍,默许我继续玩壶。“我虽贤不及东坡之妻,却也不愿太过管束”,真是顶了不起的太太,我如蒙大赦,戒壶的防线全面解体。
一天下午,有壶友携壶登门,刚一落座,朋友从锦盒中渐渐拿出一把壶,细细解开锦袋,他双手递来,我渐渐的、镇静的接过,忍不住低声赞赏:漂亮!若有医学仪器在现场,大约能够解释脑海中电光火石的缘由。我晓得,这一口瘾,我是戒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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