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十年的作品,被赋予了这样丰厚的社会资源,放到漫漫历史长河里,又会有怎样的评价呢?抄袭、冗繁、矫饰、粗鄙,这些字眼很不好看,然而却很不幸的成为一种时代特点,笼罩在这个时代的“产品”上之。某种意义上说,也许这只是一个艺术创作高峰期开端的必然,然而品味与趣味的消逝,却实在是亟需补课的窘境。
再说说紫砂艺术,中国工艺美术园林里的一朵小花,花期不长,枝叶不繁,但有奇品,有韵味,有雅趣,也有群众喜欢的基础。但是笔者认为,紫砂艺术最大的危机,就在于艺术品和工艺品概念的混淆,或者说是长期存在试图以简单的以工艺性导出艺术性的解读。
这种导向的开端,一方面是因为紫砂资源分布的局限性和小门小户的工艺生产特点,另一方面更是因为文人雅士以小道视之的歧视和陶业工手甘为做胚佬的自轻。
所以,轻创作而重细节,轻个性而重传袭,轻艺术评议而重市场需求,成为了行业的某种特点,也困扰着很多对这一艺术品类有期望和要求的爱好者们。跳出行业和市场的樊篱,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紫砂艺术亟需的一种出路所在。
或曰求仁得仁,得识我友龙文,沪上老克腊一枚,风神枯寒清俊,书画金石设计收藏诸事无不熟稔,又兼性嗜佳馔美酒雪茄,实难得之得趣妙人。又幼承鸿儒之训,师从民国金石巨擘朱复戡;兼砂壶之癖,盘桓丁蜀工匠之间廿有年。
仆与此公网络论壶结缘,后每去沪之日,必滞留其工作室不去,茶酒相继,论艺坛掌故,评壶里乾坤,真神仙事也!当是时,多谈及紫砂创作之窘态瓶颈,每有嘤鸣相契之感,特别是论及鸣远、光明、石民一脉之微绝,文人冶陶审美意识之式微,而程式化、工业化、工艺化思潮之滥觞,公每每挽袖擦掌,欲亲为之而后快焉。
忽一日,公以吾弄瓦之喜,持一砂壶以赠,通体作鼓型,泥色苍朴沉黯,有风化剥蚀之态,而遍体石鼓文字,篆法古雅,郁郁如古物也!
忽忆起此间缘法,乃吾二人同游西泠印社,论及社内所存石鼓复制品粗鄙不足观,公忽有所获,念念有词曰:“吾可为之也,吾可为之也”,后乃有此制。此壶后陆续有制,以合传世石鼓之数,得之者宝之,每现于网络,辄讯问赞许者不绝,竟成一时名品,今坊间抄袭模仿者甚众哉!
又一日,公告知以暂辍主业,专心抟泥做壶,盖衣食已足,欲以此爱好终老也。又以手绘设计图本示吾,鼎彝金石,花草象形,砂壶盆盏,文玩诸式,蔚为大观,真可见用心之诚,沉迷之深也。后每夜半,公辄有微信示吾,“酒一杯,茄一根,抟泥谋食也”,一夜无话,隔日而佳作出。
记忆深刻者,有柿形壶数枚,形制一如牧溪《六柿图》,用泥深浅如墨色,线条凌厉似勾描,竟如画中跳脱出来一般,神乎其韵。又有紫砂山子一枚,瘦皱透漏几品俱备,而形体扭转,如虬龙骐骥,急闻讯之,乃会赵松雪《滚马图》之气韵而为哉!每每此时,叹服之余,竟有紫砂幸得此人之叹。
锥处囊中,其末立见。好审美的作品,一定有会欣赏的人。随着龙文作品越来越多的见于各类紫砂拍卖,每每拍出很不错的价格,其市场价值也逐渐为业界所关注。然而知其贵,也需要知其所以然贵。龙文的抟砂,私以为有以下几个特点。
首先是古意。这个古意不是摹古,不是简单抄袭古壶的形体,或者从古器中直接拷贝,而是意会古人的审美,从各种古物的形制和造型中提取审美元素,为我所用。其次是画意。这个画意对于花货类作品尤其重要,他不是写生,不是素描,也不是照片,而是立足于抽象和艺术化的创作,是高于现实的再现。
古人所谓置之于鼎彝古玉之畔不俗,绘之于松雪老莲之册不孤,就是这个意味。再次是金石。金石是龙文兄的幼学底子,也是其紫砂作品先天的优势所在。作为有金石基础而又熟悉紫砂刻绘特点的作者,他会脱离丁蜀紫砂刻绘故有的工艺性手法,更加有创造性的运用紫砂这一介质,从而使刻绘更加具有欣赏性。
同时,由于他可以包办从制壶到装饰再到用印的全过程,也使得每一件作品更具有整体性和唯一性。最后是文心。龙文的紫砂作品,每有题咏,诗词联句,骈文歌赋,都有涉猎 ,且多以原创和好友应和为主,这对于日趋工艺化的当代紫砂创作而言,可谓是引入了一阵清风,也使作品承载了更多的情感,成为“有故事有说头的紫砂”。
不是花前多吟咏,只因文章醉名花。对于龙文兄的紫砂创作,像笔者一样的很多紫砂爱好者,都因为欢喜的心境,倾注了很多的关切和期盼。
醉里横笛时于紫珏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