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对我们影响有多大?再善谈的人,讲上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但影响最深的,莫过于它的极简美学。
从唐朝到宋朝,审美可谓拐了一个大弯。由唐代花花绿绿,浓脂艳抹的风格,突然转向宋朝淡雅的极简美学。
相当于街头绿衣红裤,锣鼓喧天的莆田大妈腰鼓队,突然画风一转,变成西湖断桥上一身素雅,吴侬软语的小白花越剧团。
审美风格的转换,也影响了宋瓷制作。宋瓷的造型简单准确,到了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的地步,没有一点多余。
宋瓷之美,首先美在她的气质。这种气质朴素无华,但又蕴含独特的气韵,宛如大家闺秀。它无需向外张扬,但却让你时时知道它的存在,感受到它素雅但却自信的美感。
宋瓷的美,与宋人追求返璞归真的自然主义不无关系。自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建立了北宋王朝伊始,便采取了“杯酒释兵权”之法。从此,士大夫阶层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隆盛时代,构成了一个比以往任何朝代,都更为庞大且更有文化素养的阶层。
因此,宋瓷就极大地倾注了这种浓厚的人文色彩,并上升到一种透彻了悟的哲学高度。
宋瓷之美,还美在她的釉色。这些釉所展现的特征是淳朴,自然,大气,但是无法让人一眼看透,使得瓷器的美学含义和科技含量,都达到了中国陶瓷历史的巅峰。
宋官窑瓷器中,以单色釉的高度发展著称。其色调之优雅,无与伦比。这或许就与宋人崇尚接近自然的青色釉有关。
其实,魏晋时期青瓷已经风行,而这种崇尚青瓷的审美,到了宋代得到了更为广泛的推崇和发展。
宋瓷的釉色发展经历了两个阶段:即北宋时期对青白釉的迷恋;和南宋时期对绿色釉的狂热。
宋徽宗爱好道教,他提出“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的标准,于是景德镇的湖田窑生产的青白瓷风靡天下。
而以宋徽宗被俘为转折,偏于一隅的南宋朝廷,被苏杭的青山绿水迷住。以绿色为基调的釉色从此大受欢迎。
自此,龙泉青瓷迎来了大发展的春天,并烧造出令人惊叹的梅子青和粉青瓷器。绿色之梦,终于又为南宋延续了一百多年。但梅子青和粉青瓷器,却成为永恒的艺术品。
宋瓷之美,还美在她的胎骨造型。宋瓷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开始讲究如何能更好地创造出顺应瓷土物性的制作方法。
宋瓷不再过度模仿金银器皿薄华的造型装饰,转而追求胎骨端庄、淳厚、中正、本源的典雅风格。
宋瓷存世极少,当然价格也极高。有“家财万贯,不如钧窑一件;钧窑十件,不如汝窑一片”之说,极言传世宋瓷之珍贵。
今天的人们,还在热议生活陶瓷艺术化,和艺术陶瓷生活化。殊不知,在宋代,瓷器并没有艺术瓷和生活瓷之分。
即便是一般的日用品,也因为宋代整体文化风气的使然,有着不俗的气韵和风姿。这是阅尽人间繁华,世态炎凉之后,一种成熟、润泽、持久的美。
工匠们利用粗细、横直、长短、弯曲不同的外部轮廓线,组合成不同形体。有的匀称秀美,有的轻盈俏丽,都从实用出发,兼顾审美的要求。它们创造了前所未有的时代样式,许多造型作为典范为后世追慕。
从生活中走来的宋瓷,隽永端庄。以深沉高雅的造型,充满禅意的意蕴,将其与自然万物融合得如此贴切。
轻抚圆润光洁的瓷体,观赏瓷中那些犹如冬天江河里,破碎冰块的纹片时,便会沉醉于这天人和谐,独特审美情境之中,“虽自人工,宛如天开。”当人融入宋瓷之中,即能体悟其道。
宋瓷比明清瓷往往更受推崇。因为崇尚自然、含蓄、质朴的宋瓷,更重视瓷器本身的胚胎、形体、釉色。稍加刻划,无论造型、釉色、纹饰都追求天然完美。
它典雅静谧,犹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真正集前人之大成,又为后世之经典。
回望两宋,我们忍不住会发出“溪涨清风拂面,月落繁星满天”的感喟。
宋代经济和文化发达,但军事落后。在政治上不能有所作为,只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诗词歌赋的创作,放在制作精细的器皿上。
诗词歌赋的婉约凄美,器皿的精细内敛,是他们无奈的内心写照和宣泄情感的最好方式。宋瓷制作的精细,到了让人叹为观止的程度。
对精致生活的执意追求,成就了宋瓷惊世之美。宋瓷,那种朴素无华,而蕴含独特的气韵,至今还深深吸引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