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曼松茶在历史上是真正的贡茶。曼松现属倚邦象明乡,而早在明宪宗时就被指定为贡茶,由当地的叶氏吐司和李姓头人办理。到了清朝,出现了官府指定的贡茶园,茶品种有芽茶、蕊茶、女儿茶等。《红楼梦》第63回中写到:“宝玉忙笑道:‘……今儿因吃了面怕停食,所以多顽一回子。 ’林之孝家的又向袭人等说:‘该焖些普洱茶喝。’袭人晴雯二人忙说:‘焖了一茶缸女儿茶,已经喝过两碗了。……’”这里提到的“女儿茶”其实就是一种普洱茶产品,是由云南上贡满清皇室的贡茶之一。
当时曼松茶园面积也比较大,主要的是有三处:王子山、背阴山和一处靠近曼腊的傣族村寨附近。然而到了19世纪中后期,六大茶山开始衰落,先是发生云南各族反清起义,其中杜文秀军打到普洱,这次起义用了多年才平息,这期间茶叶内销通道基本中断,茶区开始衰落。后来法国人又侵占印度支那地区,禁云南茶,六大茶山外销也受阻,茶农不得已开始外迁,茶号也纷纷倒闭或外迁。同时倚邦土千总曹瞻被暗杀,其子曹清民又在民国初与普洱道尹徐为光发生矛盾,引发军事冲突,曹清民败逃乌德。曹氏结束了对茶山统治。曹氏的衰败对茶山衰败产生了直接影响。这期间易武得以取代倚邦成为六大茶山的中心。1937年到1949年间,由于战乱,加之疫病流行六大茶山进一步衰落,更多茶农外迁,茶号歇业。1942年攸乐起义,史书记载大多语焉不详,然而起义军攻入倚邦,倚邦古镇在一场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中几乎全毁。人既流离,茶复何香?
新中国成立后,茶叶统购统销,六大茶山只生产原料,不少茶山开始改为种粮、种植橡胶,茶区丰富的植被生态圈彻底被破坏,很多古茶树也被挖或被火烧死。曼松,这著名的贡茶之山仅剩老茶树一二百棵,并且还有一些融入了莽莽山林之中。21世纪初期,曼松的高杆古树能见到的也就六、七十棵,年产茶叶不到200公斤。所谓市面上能见到的曼松茶,别说古树,就是后来慢慢栽种的小树那都是既贵且看缘分的。
我捧着这饼曼松茶,拆了大半送给梁姐,剩下四五泡给自己。每一次品饮前,都感到内心深沉的悲哀——茶山的风雨飘零,茶人自是感同身受。曼松茶是标准的中叶种,条索黑亮秀气,开汤后,汤色黄亮带有翠色。曼松茶最为令人印象深刻的特点是“甜润”与“暗香”。曼松茶入口比较甜,不像一般生普洱入口会有带着草叶气的涩。然而过一会,喉头仍是甜的,我感到惊诧:为何入口甜,又有如此的回甘?而不是苦尽甘来?才明白,原来不是回甘,是持久的甜润啊。甚至也许不是真的甜,而是如泉水般的润泽带来一种“甘”的感受。而曼松茶的暗香,是一种不张扬的香气,却始终都在,尤其前几泡,非常的平衡。这种香,不想让我用词汇去描摹,因为它给我忘言的宁静。
我们泡茶时,手、眼、耳、鼻,一切都在异常活跃——手要执壶、眼要看茶、耳听铁壶中声声水沸,鼻子不放过嗅闻任何一缕茶香,可是我们却获得了内心的宁静,这是茶的神奇之处啊。曼松茶同样是神奇的,它富有层次、不断变幻、、细腻婉转的香气,让人着迷,在这个过程里内心充满了宁静。这种静,有那么一瞬间,让我完全抛开了自我,只是单纯地去感受曼松茶的美。在那一瞬间,是禅,虽然当我说出写下,禅已经远去,然而,那种单纯的境界,却可以触及边缘,而终生怀念。这是好茶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