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邦的呼吸里,有故事被吹开
可念茶话
车驶入倚邦古镇的乡镇政府办公楼处,此处空旷方便停车,眼内可望见的是大兴土木的热火朝天之势,旧房翻修,小镇新容,这番面貌,如同每个正跃跃欲试的中国大地上的农村,过去几百年的血雨腥风似乎隐去了太久。
在倚邦热情接待我们的是当地的望族,李家的第十八代人,大家称他老李。顺着镇口已经荒废了的老水池,绕进人家相邻的镇子深处,拐下弯曲的台阶,便是老李家。左边是使用多年的木头老房子,右边是没落成多久的钢筋水泥的新房,一个家族的变迁,时间里留下来的痕迹,都在这新与旧的更替里默默交接了。
稍作休息,我们准备去祭拜曹当斋的墓地。曹当斋是当年依倚邦土归流之后负责管理六大茶山的土千总,这个官职在曹家世袭了好几代,一个家族的兴衰与一座茶山一个古镇一起跌宕在历史的风尘里,显露有时 , 下落有时 ,最终掩埋。
带我们去的向导,不是老李,是他十一岁的儿子小李同学。眼明耳大,丛林小兽一样的小李同学走在前面披荆斩棘,带我们走入山的深处,已经无法辨认方向的我们紧紧跟着他忽隐忽现的身影,不一会儿便绕进深处,来到了植物杂乱密集的墓地。
小李跟我们介绍着曹当斋的墓地,我顺势补充着从书里看来的故事,拍摄的时候,小李同学用带在手里的pad认真的查找着什么,拍完这段,正要收拾设备下山,小李凑到我身边问,姐姐,你刚刚说的那些事情,在哪里可以看到呀?哦!原来他一直都在查这些呀!我告诉他出处,小黑答应他下次来依邦的时候带这本书给他,他才算心中落地了什么似的,又欢快地跑开了。
回到他家附近,小李同学拉着小冰去看家门口荒地上的野玫瑰,顺手采下枝头开得正粉嫩的一朵,转身送给小冰:姐姐,送你的玫瑰。
我看过许多次一个男孩送一个女孩玫瑰的样子,却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小男孩这样自若的,就像摘下他家果园的一只果子一样,转手递给在树下含着馋虫的人。没有被赋予太多意义的注解或仪式,这样的送一朵花出去的小男孩,又小兽般蹿上树找其他好玩的给我们看了。
下午去拍老街上的古迹,小李又带着他的小平板出动了。我们拍摄的时候,他就找个不被录入镜头的角落坐着玩游戏,要走了他就带起路来,让我们一家家地看门口的石狮子,老水槽,古房旧瓦……
摄影师弛在后面拍着特写,他就先带摄影师岳去找古井,找到了又折回去,怕摄影师弛找不到他们。他把团队里每个人的位置和工作记得牢牢地,来回地解答着每个人的疑问,为大家搜索着可以拍摄的地方,常常在不经意间惊讶于他对家乡的了解,一个十多岁的玩游戏的小男孩,竟记得这条老街上砖砖瓦瓦的事情呀。
拍摄过半的时候,下起雨来,我们又跟着小李同学回家避雨了。他见我们狂热地赞美着老街上的精美老房子,就找出自己的收藏铺在我们面前。有清代的古币,法国的古币,稚子角,小烟袋锅,射击之后的弹壳……
一个个放在眼前端详着,仿佛那段你方唱罢我方登场的历史一幕幕回放着:清朝的贡茶收集,法国人进驻,各个山头民族的侵占烧杀……山林间匆匆掩埋的过往,被几百年后生活于此的李家最年轻的小李,一一挖掘。挂在钱币上的泥土里,有他的祖祖辈辈们的故事,开垦茶园,养儿育女,抵御外敌,兴衰往复,依邦的故事,在小李的收藏里呼吸着,证明着这里的故事一一确凿。
小李又窜在树上了,一个个地递给我果子,他是倚邦的新一代,却并未因这个古镇如今的颓势而忘却它曾经辉煌的历史,他小小地自觉地担当着倚邦的向导,让每个来这里的人,透过他的带领感受倚邦的前世,又因为他年轻如兽的朝阳般的生命力,信任着这里的未来。
(责任编辑:茶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