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录》,据传是千利休的高弟南坊宗启以其闻见利休茶道教诲而笔录编撰的一部书。
《南方录》第十九章:诸般茶道具中,当以挂物为首要,是主客同修以穷诸茶道究竟、通达要妙的指归。而挂物之中又以墨迹为第一,无关乎笔迹之工拙,却是古德先哲手泽遗范,其文辞既好,义理闳深,正可悉心体悟,至若名挂物尤应考虑壁龛的造作。
这里说的挂物即是茶挂。茶挂也叫挂物、挂轴,若本纸是横写的称为横物,纵写的叫作竖物。文中提到,茶挂是茶事中的第一道具,这缘于挂物本有的文化艺术价值外,在茶会中茶挂也示意茶会的主题,体现茶人的用意。一期一会,如高悬“梦”字的茶挂则一般用于追悼的茶会,寄寓“人生毕竟是梦”,虚有无常。茶挂是整个茶会活动中所有茶道具的总领和协调者。有如我们常见的一些著名的茶会记录中,在右首具写年月时间、客人、寄付之后,次第写明壁龛床上挂物,然后才是其余瓶(花入)、碗、香、釜等等之类用具。
而茶挂之中,又以墨迹为第一。众所周知,在日本文化传统里,关于墨迹这个词义与我们所熟知的概念是有出入的。它特指以临济宗为主的禅门高僧大德的书迹,包括中国宋元时代禅僧遗墨,以及镰仓、室町时代(后来也包含江户时代)的日本禅僧遗墨 。这个概念受限于两个条件,一是书迹系出于禅宗高僧之手的,且在时代上是宋元和镰仓、室町时期的中土或日本的僧人。纵善书如空海,也不在此列(空海是平安时代真言宗僧人)。
而村田珠光是最早将墨迹起用于茶事的茶人。珠光师事于大德寺一代狂僧一休和尚学禅,承袭了中国宋代圜悟克勤禅师(中土禅林第一书《碧岩录》的编撰者)“茶禅一味”的思想,将禅的旨趣融入茶事活动中去,赋于茶道以深邃的灵魂,开创了所谓的“草庵茶”,从而奠定了他作为日本茶道鼻祖的地位。一休则将圜悟禅师的墨迹赠予了珠光,作为对其参禅的印可。珠光将之悬置壁龛间,竟日仰怀瞻对。此后,这幅墨迹也成为日本茶道界至高的圣物。
珠光以后,茶室中悬挂禅门墨迹的风尚逐渐大行其道起来。
当然,在所有的茶挂当中,除了这些高僧遗墨外,也还有很多的形式和内容:古笔断简、书状、消息、画赞、唐画、风月画、俳画、短册、怀纸等等。又如即便是惯于吟咏恋情题材的和歌,茶道宗匠武野紹鸥也常用来代替中国名画和墨迹挂于茶室之中。
一期一会, 茶会因了季节、时辰、主题、茶室(结构、色调、光线)、宾主具体的需要和不同的情境审慎地选择挂物,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而其间配搭的情形,也传递出茶人的审美和意图。甚至茶人对于挂物装裱的尺幅、色块、材质,也会十分上心。现藏大德寺龙光院的煊赫名迹中国僧人密庵咸杰的墨迹,在茶道界一直奉若神明。千利休曾致函弟子山上宗二,吩咐他应如何如何装裱,裱好后,又复信致谢。我们现今看到的这件密庵墨迹却又迭经小堀远洲(创茶道远洲流、造园师)以其喜好重新设计装裱的。并且,由于该作尺幅巨阔,龙光院又不得不重新整改了书院里茶室的壁龛,以期更为妥帖的空间来供奉,其珍重讲求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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