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再次回到欧洲。
1851年,英国在伦敦水晶宫举行了第一届世界博览会,盛况空前,大英帝国的先进工业产品大放异彩。作为百年对手的法国,顿时被打脸。当时的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马上决定,伟大的法兰西也要在1855年举办世博会,坐标巴黎。作为国宝的葡萄酒无疑是宣扬国威的上佳选择。
然而,选择谁?怎么选?
已经崭露头角的波尔多商会委托波尔多经纪人联合会遴选出当时最好的葡萄酒。经纪人联合会最熟悉当时的葡萄酒贸易价格,根据市场价格的等因素,快刀乱麻,迅速的将波尔多梅多克地区酒庄分为了五个等级,列作名单上呈。
拿破仑三世正是因为这一事件,成为了改变葡萄酒世界格局的一位帝王。
翻开法国历史,这位拿破仑三世在农业上,积极帮助法国农民发展葡萄园种植,使得各种农会,商会,中介会开始逐步诞生、增加。法国葡萄酒在他的任期,得到了空前的大发展。
爱茶的中国皇帝,其实不太多。
宋徽宗当然是其中杰出的代表,到了清代的乾隆,作为资深文艺青年,自然也是竹炉煮茶,不亦乐乎。在中华王朝延绵千年的贡茶体制中,中国古代帝王往往将茶叶作为个人隐秘的爱好。而随着近代中国国运的衰落,这片生于中国的茶叶之命运,没有像法国葡萄酒一样,始终被自己牢牢的抓住。
再来看看,这个诞生于1855年,影响着世界葡萄酒发展的“分级事件”的细节过程
在世博会开幕前的一个月,拿破仑三世突发奇想,要向世界展示法国的葡萄酒,这其实是一件紧迫的政治任务,地区议会为之相当头疼。浪漫的法国人也和伟大的中国人一样,随性而复杂的迷恋美食美酒,艺文生活。分级,这样苛刻枯燥的历史任务,没有强力助推,恐怕到今天,波尔多也是一个葡萄酒的泥潭。
经过一番讨论,当局最终决定放弃费时费力的品鉴,只通过价格和声望来选拔。这个方针被快速的传达到了波尔多商会和波尔多经纪人联合会那里,因此当时没有任何酒庄收到提交酒款参与评选的要求,甚至大多数酒庄都不知道有这回事。而对于经纪人联合会来说,这简直是轻车熟路——他们最了解酒庄葡萄酒的品质和价格,短短的十几天,他们就将波尔多最好的红葡萄酒集结在了名单上。同时提交的还有一份苏玳产区的顶级甜白名单。
其实,任何一种分级都是客观与主观结合的产物。也可以说,是主观大于客观的产物。然而,这个世界所有复杂的事物往往急需分级。分级使世界简单,清晰。使交易透明,便利。使市场壮大,有序。
没有分级的葡萄酒不过是一种普通的水果发酵饮料,而葡萄酒真正的世界传奇,正是从一个个充满妥协与智慧的分级机制上开始一步步开始建立的。
无论是曾经的中级庄分级还是圣埃美隆分级,每个新分级的出现都饱受争议,例如2012的圣埃美隆分级宣布之后,各种阴谋论顿时层出不穷。1932年的中级庄园分级,更是在经历了大半个世纪之后,由于分级名誉被部分产品的良莠不齐所毁掉,最终被法国政府一纸禁令废除了。
圣埃美隆分级形成于1958年,到2012年9月6日出炉了最新的82家酒庄
1855分级刚出现时并没有引起酒庄的关注,结果名单被送到巴黎后,才引起了广泛的关注,这是连官方也没想到的。世博会结束以后,波尔多商会收到了如潮般的抱怨,有的酒庄因落选而愤怒,有的酒庄因被低估而抗议,但此时木已成舟,分级不容再改写。从此以后,1855分级作为首个受到官方认可的波尔多葡萄酒分级制度,影响力日渐扩大,最终成为了一座难以撼动的里程碑。
从这个年份开始,法国葡萄酒最知名的波尔多梅多克地区,为整个葡萄酒行业做出了一个精彩的样本。
所有该地区的酒庄,被历史定格为五个等级。其中一级酒庄4家、二级酒庄12家、三级酒庄14家、四级酒庄11家、五级酒庄17家。无法想象,要是历史没有发生这个分类,今天的波尔多会是一个怎样混乱的江湖,而由此带来的葡萄酒产品,绝对无法如今天般拥有着有序的复杂,理性的神秘。
160年过去了,这个分级还靠谱吗?
答案是:基本靠谱。
由于这些酒庄长期以来的名望的,一直被历任接手的家族精心呵护。这些酒庄经过遗产继承导致的分割,从1855分级的最初58家酒庄变成了如今的61家酒庄。只有极少数品质下降,大部分些品质不断提升。
尤其是位列一等名庄的五家酒庄,因为可贵的诚信与匠心,从未让世人失望。其中木桐酒庄是1973年经过不懈努力提升到一级的地位,到如今仍然是世界名酒的标杆。
但是有一些五级庄,比如PontetCanet和Lynch Bages,却超过了一些二三级庄的水平,然而从整体上来说,61家酒庄虽然内部结构发生了变化,总体品质仍然是极高的。
时至今日,波尔多1855年列级酒庄理事会正在计划将 “波尔多1855年列级酒庄分级制”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申请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毫无疑问,这段历史中间闪耀着的智慧与故事,理性与妥协,是人类饮料史,乃至商业史上最为重要的案例财富。
最后,我有一个假设,仅仅是一个假设。
如果普洱茶早在清代,或者民国,最晚到建国以后就有了明确的分级制度。那么今天至少会有三个变化。
一是,普洱茶的收藏与消费,会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与明朗。在一份合理的分级制度保护下,普洱茶的神秘与玩味如法国红酒一般,非但不会丝毫减少,反而可能真正意义上增加可观的新鲜人群,甚至跨国人群。庞大的增量,需要适当的简单,这种要求,其实呼唤多年,并不过分。而扩大数个,甚至数十个广东省规模的增量品饮人群,这种市场与文化的交融,对于普洱茶,无疑会是一次新生。
二是,普洱茶基于行业自律与品类共识的诚信机制可能真正成立。行业的竞争不会因此消亡,反而会更加专业的聚集到工艺完善,茶园提升,品牌诚实,市场口碑等核心领域。普洱茶行业的技术工艺水准,将会摆脱低维度的无序竞争,迎来一次新的飞跃。
三是普洱茶作为一个产业,将会变得更加容易投资。到法国买酒庄,在大部分投资人看来,是一桩清楚明白的生意。而普洱茶行业,许多资本方初初接触都准备大举投资,大干一番。然而去到了茶厂,上过了茶山却往往无法评价,无可奈何了,完全不知这些繁多的茶厂,在市场格局里真正的价值。往往一咬牙一跺脚,干脆自建一个新品牌算了。于是,普洱茶行业老厂并购不多,新品牌新厂却络绎不绝。这种不断自创品牌的做法,表面上是百花齐放,背后隐藏着的,却是行业不尊重技术工艺沉淀,无法形成标准共识的窘境。普洱茶行业从不缺乏投资,而缺乏真正良性健康的绿色投资。
这些,想想多美。
也许有人道,不可以盲目照搬一个行业。
算一算,作为已经跨入茶界12个年头的我,相信普洱茶行业,一定会有比法国红酒更加升华的智慧。
因为。
葡萄酒可以成就的,普洱茶为什么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