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茶人的眼中,如果一个人不能领悟人生亦庄亦谐的微妙意味,会被视为“没有茶气”,而没有慈悲心,还任性放浪的唯美主义者,会被责备“茶气过盛”。原来人身上亦有茶气。过犹不及者,有着过盛的茶气,火候不到者,则是缺少茶气了。
“茶气”一词,无上微妙。以我有限的认知看来,是一种由内而外流动的能量。从物理学角度,具象化一点说,是一种感到热量的体感,既是一种热量,又不只是热量,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抽象的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便是茶气之神秘所在。因为神秘,才惹人无限神往。透过“茶气”之微妙玄通,似乎可以架起与“神”沟通之桥梁。
岩茶彪悍,或许是岩石里的微量元素和矿物质有别于一般的土壤,流淌在唇间的霸气一下就可以把人征服。那种体感,强烈而不容置疑。古树茶震撼,有那么一瞬间三脉七轮突然被打通,茶气像一根天线一样,直冲云霄,超越万千阻隔,直接与天地沟通,灵性全部打开,甚至感受到一朵花的喜怒哀乐。人与天地之间的沟通,可以通过无言的“气”;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也可以。茶道的最高美学,或许就是这种天人合一之气吧。
什么是美学?日本美学协会会长神林恒道说:“美学与感性有着不解之缘。” “茶气”是一种特别感性的东西,让我一下联系上了“美学”二字。黑格尔说:“美学是艺术哲学。审美,是人的本能之一。”有时候觉得,人不用思考,靠本能感知,反而更接近于道。就像米兰昆德拉说的:“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人类是不是常常因为想太多,而忘记了自己的本性。最近在读《黄帝内经》的《四气调神》时,突然觉得,人应该多感受自己的本性,多想想,我需要什么,而不是我想要什么。现实很多烦恼都来源于,想要太多根本不需要的东西。
日本茶道大家森下典子在学习茶道时,武田老师教他:“泡茶时,重的东西要轻轻放下,轻的东西才重重放下。”一语道破生命矛盾的本质,在物质层面,我们常常过分有力,身心失衡后,又苦苦寻求平衡。所以,这个时候,茶,就可以粉墨登场了。如果茶气够足,一下就可以重新找回“本性”,最能打动人的常常就是无言的气,得气者得神。对我而言,找回“元神”的捷径,就是茶气,他让我发现,“神”就在自己的身体里。
守住自己的“神”的人,是最舒服的。活着,其实也可以很轻松。当人不再对外界对别人有要求,对自己也不那么强求时,一切就顺应自然吧!那一刻,一切皆美,幸福不期而来。如至此境,夫复何求?
世界的模样,真的取决于看他的心态,而非人的实际状态。人心非得经过洗练,才能明白“茶气之美”。它是茶的另一种语言,狭义上是一种体感,广义上是一种精神高度。
气这个东西玄之又玄,来无影去无踪,却充满力量,和人的气场如出一辙,气场强大的人,一下就可以将你包围。当茶气很强时,一下就可以引领你进入更高的精神花园,物质低层面的烦恼也烟消云散。而茶之玄妙,正是取决于他的茶气之美。茶气之美,在于无言,在于想象,不言一语,尽得风流。我的生活美学感,因茶气美学彻底苏醒,幸得此妙,如今时时是幸福,日日是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