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先生论栀子花,有一段写得特别带劲:
栀子花粗粗大大,色白,近蒂处微绿,极香,香气简直有点叫人受不了,我的家乡人说是:“碰鼻子香”。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人间草木》)
文雅人苛责于草木,全无道理可讲。清清淡淡了不行,香得太露骨了也不行,全忘了圣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教诲。
比起“品格不高”的栀子花,茉莉花则蒙上了“香中小人”的不白之冤,招谁惹谁了。
清人沈复与妻芸娘闺房调笑,见其“鬃边茉莉浓香扑鼻”,遂断言“此花必沾油头粉面之气,其香更可爱”。芸娘借题发挥,直言“茉莉是香中小人,故须借人之势,其香也如胁肩谄笑”。(《浮生六记》)
茉莉花若会开口说话,不知是否也会像栀子花一样气得跳脚叫骂:“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草木有情。花开得或清淡,或香艳,只对自己负责,干卿底事?
大才子袁枚说,“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句是好句,只是这个“学”字有些不妥:开花是本能,是生命的力量,根本用不着去“学”哪个高大上的花中之王。野百合也有春天嘛。
茶借了花香,可以掩盖自身的缺憾,卖出好价钱,文雅人想来是不喝的。不过不要忘了,茉莉花在这里是做了牺牲的,是被“借势”了的。说“茉莉是香中小人”,实在冤枉得很。
对于普洱茶新茶之香,业界有着两种截然相反的判断:一方说,“香气好”是因为杀青温度过高,茶叶已“绿茶化”了,不利于后续转化;另一方说,香气不好的新茶,是低温长时间杀青,保住了酶的活性,放一放就“越陈越香”了。然而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可以问问云南当地茶农,有几人认同外来客引进的“低温长时间杀青”?茶山上沿用千百年的杀青手法,自有其存在的道理。外来客的新茶香气不好,最大可能性在于原料品质不佳,“越陈越香”也极方便拿来作为劣茶托辞罢了。
忽然听到新茶开口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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