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大雪纷纷的早晨,一个叫中吉的茶人突然来到千利修的住处,站在屋外茶亭中向千利修说明想要拜访,听清了来意,千利修请他稍候,不一会就见到有窗打开,有名贵熏香的味道飘散出来,茶室和茶亭中的灯火也渐次点亮了。
之后,千利修走了出来,将中吉迎进了茶室,落座之后,主客之间开始了闲聊,中吉对自己的贸然来访表示了歉意,正说话间,从水屋那边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于是千利修缓缓说道:“”刚才我派人去有名的形井集水,应该是回来了,我去取水为您点一碗茶吧”,说罢,千利修便离开了。
千礼修离开后,中吉来到茶炉边,从架子上取下装炭的簸箕,按照茶会点茶的要求,将炭装填到茶炉之中,并仔细的清扫了茶炉的边缘,然后静候千礼修的归来。
不一会儿,千礼修抱着已经换过水的壶回到了茶室,于是中吉说道,“刚才我看了看茶炉,火候正合适,我想您换过水之后一定会填炭吧,所以我替您给茶炉加了炭”,“遇到您这样的客人,真是让人越发的愿意点茶了”,千里修感叹道,并从心底感到了温暖。
有朋友问我,“酒席当中最好的下酒菜是什么?” 我回答,“花生米,酸黄瓜”,他说不对,然后郑重的说:“是语言,语言是最好的菜”。如今想来这句话,也同样适合茶席当中,宾主间的妙趣横生,心灵交汇或者文心禅意交杂的对话才是最好的喝茶时候的“下酒菜”。
这个小故事我们稍微思考一下,至少有三个地方值得思考:
第一点是,中吉来访,没有直接敲门硬闯,站在庭院中说明来意,给主人以准备的时间,这也符合弟子规,“将入门问孰存,将上堂声必扬”的说法,我猜想当时如果有手机微信,那么他来之前会提前问询征求的,这一点古人都比较吃亏,但也正是因为信息不通畅才会有“三顾茅庐”,“程门立雪”等经典故事的出现。
《礼记·曲礼上》说:“将要到别人家里去的时候,要求不能像平常那样随便。将要进屋的时候,必须传出声音让人知道。” (《礼记·曲礼上》将适舍,求毋固。将上堂,声必扬。)
生活中许多人遇到过被随意乱闯的人打扰到,有时候四仰八叉躺床上都可能被朋友来掀被子,被不熟悉的人看到,某些人大大咧咧不见外,见人就拍拍打打以示亲近,或不约而至乱闯乱走,引起主人的尴尬和不适。
第二点,千里修当时没有直接请人进屋,然后边收拾边接待,而是请他稍等,将屋子整理清洁,开窗熏香之后再请他进来,以最佳的面貌呈现在人前,这不只是好强,而是茶人之间的尊重,还关乎礼貌和尊严。
我有做个茶艺师的女性朋友,她总是一丝不苟的打扮自己,我见到她的样子都是整洁优雅,无论何时何地,有一次一位同学笑她爱臭美,她说,“我不知道机遇和伯乐在哪个转角处等我,只能尽量保持最好的状态以表面对,以免错过,尊重自己,才能更好的尊重他人”。这句很拽的话正适合给千利修的那个行为作注解。
第三点是最重要的,也是禅茶一味思想的核心之一,就是随处做主的观念,没有主没有客,主也是客,客也是主,客久了就是主,主短暂的就是客,人与人甚至人与物之间都是互为主客的关系。
按照禅宗六祖慧能的“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引申来看更是如此,茶人之间的主客关系,总是随环境学识默契度在转换的,因为互访或学术交流等缘故,心意相通时常没有了主客,可以是异地为主,也可以是自处为客,看不破这一层就不能圆融通达的处理好角色的多变性,主强则客弱,主弱则客强,喧宾夺主令人厌恶,反客为主有时候却令人欣慰亲切,是心往一处想的结果,分寸的把握决定对错,随处作主是更高一层的心态,那是一种气度,近乎佛性印证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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