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年出城往西,一路尽见田园枯黄,树木委顿。
过楚雄至大理,山水才渐有绿意,然点苍山似蒙着一厚厚尘埃,不复清灵毓秀。唉,虽有一池洱海,不足以解大理坝子之渴。
直到进了洱源茈碧湖,心头才舒坦来。此湖四周环山拥翠,水蓝如静玉,湖中有岛,岛上世居百户人家,五百年前植得梨树数百株。正是春来花开,一湖碧水滋养得古树草木依旧可以不问世间炎渴。
乘船登岛,未至岸边就见一树树梨花白云般拥着村庄,活脱脱就是一懒云窝。
不知,村民的先祖们在五百年前是如何寻到这样一个地方,为避战乱还是厌倦了大理国的繁华?而今,这梨树已有十几丈高,散落在屋前屋后。有的梨树下拴着奶牛和马匹,牛们晒足了太阳干脆就躺下打着盹,午后的梨花村一片静谧。
在梨树下的草庐中设琴茶席,薰风阵阵,把梨花瓣洒落在手工麻织就的茶席布和仿汝窑茶盏间。昨夜月下,在桃花坞喝的是家藏的80年代南糯山古树小砖和80年代省茶叶公司的“黛玉茶”,一生一熟,生茶水色橙金,梅子香韵意犹未尽;熟者敦厚温婉,齿间似有米汤般的软糯。
茶过六巡,众友四散去骑马的骑马,拍照的拍照,子珺在树下练琴,我拖三张竹椅拼成了条躺椅,闭目半躺,竟小睡过去,偶尔开眼,晴空为底,满目皆梨花点点,此间何世?似有熟悉的过往,又叫人惑为梦中所见。
黄粱未熟,“乌夜啼”“平沙落雁”“流水”一曲曲在耳边淌过,这琴,抚得松驰,听的随性。有花瓣落在腮边,嚼一嚼,无香,却藏了一丝甘甜。不知何时,一条黑狗也卧在椅旁酣睡,那花瓣落了它一身,黑地缀银雪煞是好看。于它,可只是平常。
今日在此间,水丰林美,可几十里外,炎渴的煎熬正加诸于广袤之旷野,加诸于新生之青苗,加诸于白发老人,加诸于洞穴间之偷生蝼蚁。
幽谷小藏于此,村人初衷求的无非只是个自安自保,盛世乱世,随由它去。可如今山水有难,晴空无情,人不可不问,不可不问自己所贪所求,若大地再屡屡负重,百年后,我们去哪里寻一片梨花地,喝一盅千年古茶?
若田园将芜,“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可若世间已无“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谈何乐天安命,随缘之行休?
思想时,风起,漫天花舞美绝!
端起桌上的茶,凉了,饮而无憾。这一汪梨花茶,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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