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主要是迎合现状,其实我已经不想再用“茶气”这个词了,因为这会让我表达的内容与很多人的描述形成意义上的错乱。简单来说,我所说的“茶气”是非常狭义的一个概念,与凡有体感就言“气”的那种概念并不尽相同,我所说的“气”,更恰当的描述应该是“生命力”或者是“生命之生命”。
“生命力”可以理解为“活性”,这在我以前写过的一片文章有描述,现在我的观点更细致一些,之所以我称其为“生命之生命”,就在于这种“活性”不单单是“活”(感受得到的活),更有“使之活”(能使感受者被激活)的意义。
“生命力”不是“能量”,如果要用“能量”来举例,“生命力”描述的是由于“能量差”的存在,而发生的“能量流动”的“势”。这种“势”是“生命力”表现的一个方式,所谓“律动”“节奏”“美”“诗意”“气”都是一以贯之的“生命之生命”。
“生命力”是一种元素,但不是一种具备固定实体的物质。
比如音乐就是人类对于自然生命力的模仿,它没有实体。
在自然之声面前,老子说“大音希声”,庄子说“天籁”,有类同之妙。当人达到静的状态,一念不生,就能感受到大自然最基本的律动和节奏感。一些虫鸣之声也显得有特别意义。
比如很多“小黄歌”,被收录入《诗经》,正是因为这种基本“生命力”,“喓喓草虫,趯趯阜螽”何等自然,何等淳朴。当然唱出生命力也不一定就要涉黄。
《古诗十九首》中“破竹,续竹,飞草,逐肉”何等粗糙,但是可以感受到其扑面而来的生命力,这也就古人雅称的“气象”。
“气象”的本质,就是生命力,李白“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王国维赞其气象,这就是自然的生命力与文化的生命力之交替的绝美对撞。
以前谈茶气,却往往谈不清什么是茶气,因为“气”这种东西在中国文化中可挖掘的东西太深太抽象,所以经常是说的人眉飞色舞,听的人云里雾里。在茶桌上偶遇这类事件的话,感觉就是和半仙混了一天,体验了奇妙的精神世界,云雾里仙游一趟,也算是通仙灵了,七碗茶的境界也给您对应上了,回家若有所悟,原来这就是气。然后花重金买下号称数十年老茶,回家却怎么体验不出当时的感觉,后经专家指点,才知道上当,不仅拍案大呼:“气煞我也。”末了回头,恍然大悟,茶气啊,原来这就是茶气。
茶气这个概念已经不知让多少人晕头转向,理科生进去,文科生出来,商人进去,僧人出来,文盲进去,诗人出来。我本着试一试的心态,决定要把这个概念理顺,于是开始了研究。
我当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苍天!这茶虽然名气不大,但做工极佳,算不上极品也是上等了。于是我们宿舍喝茶的质量就被定在了这个线上。大家天天喝,逐渐形成了一些共识,我们越喜欢的茶,往往是体感越明显的茶,不但是“喉吻润”,更得是“发轻汗”,“肌骨清”,“通仙灵”。我当时觉摸着这就叫“茶气”吧,那哥们是一纯理工男,对这一套不屑一顾,但对“茶气”二字还算接受,也说“茶气”足的茶才算得上好茶。就这么喝了几年茶,毕业了,此君终于为茶瘾所害,研究生毕业却直接奔赴到了临沧深山老林,为了喝点不是“起码”和“勉强”就能喝的茶,天天和老茶工打交道也自得其乐。
卢仝这一套说的是茶气,但是我哥们一个如此爱茶的人竟然不接受,可见这一套说法是有局限性的。我打算翻翻书,看看近年来流行谈的茶气出处何来。
《本草》认为凡物都有性味特征,性就是气,气分为温、凉、寒、热四类,而茶气就是寒。
茶气就是寒气,这一推论下去,“发轻汗”这条路基本就得推到,得直接从“晚年患腰脚”这方向重新修。看着前方的一片空白,我擦擦额头的汗,对着空白喊了句“我会回来的!”然后转身跑路。
正在迷茫中,翻看林语堂《苏东坡传》,突然一段话看得我一拍大腿跳起来高呼“就是它!”。原文如下:
在《孟子》里,“气”是哲学的概念,类似柏格森所说的“生气勃勃”,是人格上的“元气”。使伟人和匹夫显然不同的,往往是精气元气上的差异。在孟子的哲学上,“气”是伟大的道德动力,更简单说,就是人求善、求正义的高贵精神,这种精神,人人皆有,是与生俱来的。人在世界上生活下去,这个“气”可因得其陶冶营养而增长强大,亦可因消减而衰弱。
说的简直严丝合缝,完全不用解释了,只要是中国人,基本都听得懂。我怀着喜悦的心情,发微信奔走相告。大家纷纷点赞表示朕知道了。
评价一个茶的好坏最重要在于活性,至于汤软水滑之类倒是其次。在学校跟随周斌星老师多年学习的过程中,我总结出了这个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