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伪茶迷,对茶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喜欢喝。隔着玻璃杯,看茶叶自由生动地舞蹈,是一种享受。卷曲的茶叶,随着热水注入,纷纷浮将起来,如初生的婴儿,推搡着,挨挤着,争相上游冒尖,嬉闹中,卷曲的叶舒展开来,或许此时方解只有入水才能展现生命的绽放之美吧,便慢慢沉下去了。至此,茶叶轻俏如立枝头,茶汤鲜亮明丽,呈现一片青葱翠绿的案头小品,生气淋漓。西湖龙井,六安瓜片,霍山黄芽,安吉白茶,均各有各美,最绝者是那太平猴魁,扁平挺直,根根如刀剑,威风凛凛立着,极有气势,至杯中,或漫卷或轻垂,真真赏心悦目。
苏轼好茶,有“要知冰雪心肠好,不是膏油首面新”之句,并以佳茗喻佳人。那句有名的回文“可以清心也,以清心也可,清心也可以,心也可以清,也可以清心”回旋往复,怎么读都可以,足以说明茶带给人的那份恬淡意境。冈仓天心的《茶之书》,一曲意味深长的以茶道为主题的“高山流水”,将茶与人生写得如此之美,空灵清妙。
林语堂说,茶在第二泡时为最妙,第一泡譬如一个十二三岁的幼女,第二泡为年龄恰当的女郎,而第三泡则已是少妇了。我等凡夫俗子,常常手捧“少妇”仍爱之有加,多数时候喝成老妇,终至无味,遂将历经沧桑的茶叶倾于花根。此种行径于中华源远流长的茶文化实为有损,却不经意间让三年前的蝴蝶兰枯而复生长叶开花,不知算不算功过相抵。
若茶香里缭绕着书香,便得“欸乃一声山水绿”之境,本性愚钝,于此亦不求甚解,但得会意为妙。
书,一直是忙碌在世俗中人的世界里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鲁迅先生说,一天不读书,便面目可憎。欧阳修号称“六一居士”,此“六一”中第一条就是:“吾家藏书一万卷。”
不论何时何地,一盏青翠的茶,一本心仪的书,如置身于自然山水,忘了身外的大千世界,瞬间可越天上地下,可览古往今来,亦可得些许感悟,看《诗经》里纯真纯粹的相思与爱情,杂剧大家关汉卿如何“躬践排场,面敷粉墨”,曹公雪芹,耗尽一生换得的半部红楼,让多少人为之迷恋倾倒乃至穷尽毕生精力去研究去探佚。遇着戴望舒徐志摩,问一声,可逢着雨巷的姑娘,可记得康桥的柔波?这般美好的诗句和情感,在那个年代里遥遥地美丽着。字里行间一个个大师巨匠,衣袂飞扬,文采飞扬。
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路上是花团锦簇,是曲径通幽,是大道如青天,还是难于上青天,当亲历过方知。这一点李白大诗人做得最好,边游边诗,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海雨天风般的诗句,千百年后仍然气势雄浑。现代人没那么多时间在路上,即使在路上也是到此一游,况且真正地读懂一个地方,不是那么容易。现代人语,要么读书,要么旅行,身体和灵魂必须有一个在路上。要不,眼下先顾着灵魂,且将书排成小道,承载心灵的漫漫长路吧。
于是,对着一面墙的书自得其乐,书的诱惑力、文字的魅力无与伦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