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种力量让你泪流满面。
总有一款普洱让你荡气回肠。
看锐利的茶刀撬开茶饼,一如探囊取物,游刃有余。一片片沉默的叶子紧结修长,落在茶匙里,发出细微的金属的回声。锋利的茶汤滚过咽喉,恰如华山绝顶上的高手过招,花拳绣腿留着跑江湖卖艺吧,真正的高手比拼的只是内功。
四年普洱茶区的生活经历,我自认为喝过好茶无算。什么易武景迈邦崴班章刮风寨,那一溜儿山头的名字虽谈不上如数家珍,总可以胡乱给你说上个一二三。但面对这样一款看似其貌不扬的茶饼的时候,我无限深情地咽了一下口水——他叫“腾蛟起凤”。起凤腾蛟的蛟,腾蛟起凤的凤。
在此之前,和大多数茶友一样,我对这样一款传说中的绝世普洱充满腹诽和质疑。是什么样的茶敢于把天价写在脸上?是什么样的茶让海内外众多资深茶友只闻其名不识其面,却又一个个趋之若鹜?今天,到了揭开他庐山真面目的时候了。
水是好水,黑龙潭地下四百多米的珍茗金龙水。
绿檀小茶桌摆起,宜兴紫砂壶泡上。
茶汤打开,如同一个沉默寡言的帝王终于开了金口:舌尖上没有鸟语花香,而是轰隆隆滚过一阵惊雷!微黄的汤色苦中带甜,苦甜交织。嘹亮、浑厚、朴拙、蛮横、倔强、不屈不挠!靠。喝普洱茶这么多年,这样的滋味,足以颠覆你对普洱茶的所有经验和想像。两杯茶下去,恰如佛家的醍醐灌顶,喉头的滞郁云散冰消,说不出的清爽和干净。
大约三泡之后,始有变化。一丝丝的苦化为一丝丝的冷一丝丝的甜。纯粹的苦,通透的冷,干净的甜,在舌尖上如花绽放。这种混乱的味觉在喉间愈演愈繁绵绵不绝,如长虹经天幽水入地,如门迎沧海日窗听浙江潮,如银瓶乍破水浆迸,如铁骑突出刀枪鸣。
面对一盏冒着袅袅茗烟的茶汤,我只好哑口无言。所有的滋味都了然于心,所有的感觉都不足为外人道。这样的秘密,私密绝密,只应独享。他是普洱茶中的表现主义,是绘画中的写意书法中的狂草是音乐中的一曲《广陵散》。天籁余响,袅袅不绝。
只能这样了。
由于是新茶,这款茶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一出场霸气侧漏,横戈马上,笑傲江湖。留此清奇身世铮铮傲骨,假以岁月的轻拢慢捻,去掉傲气、火气、浮躁气,定能打通任督二脉,练就侠肝义胆,将来的普洱江湖之上,更有何人可与争锋?!
剩下的,只有等待。等待无声的岁月写满他曾经青葱的面庞,等待他铅华洗尽,王者的背影必将留下惊艳的传奇。
此际。窗外有月光如水。
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西双版纳的长草密林之间。
那里藤萝百结。那里鸟兽横飞。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里,沉默的古茶树餐风饮露,咕嘟咕嘟地喝着清水。他们吐着憨憨的芽,开着散淡的花,云淡风轻的日子里等待一只纤纤素手将她们轻轻摘下,和着悠扬的山歌一起丢进竹背篓,从此成就一段宿世奇缘。心香一瓣,只为君留。
佛度有缘人。
这样的遇见扑面而来。他无遮无拦地对每一个真正的爱茶者敞开心胸。他直抒胸臆。他不懂得隐藏。他厌倦沉睡。他渴望被发现和唤醒。他胸怀锦绣。他锦衣夜行。他可以是你的诤友和兄弟,但绝不会为任何阿谀奉承弯下高贵的腰身。
一泡好茶,让我陷入深深的孤独。我知道,这款叫“腾蛟起凤”的普洱也是孤独的。我的孤独,他懂;他的孤独,谁知?!红尘外,茶杯里。多少事,只应相忘于江湖。
舌尖心上知此味。忘掉那些茶杯之外的:爱。恨。情。仇。
老夫从此不说茶。
不说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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