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一茶馆读过一条幅,文曰:“一茶一世界”。品味间,仿佛禅意在心,感觉喝茶品茗是一件出神入化的事情,氤氲的茶香中,给人以空灵的感觉。
“茶”一字,意为“人在草木中”,说出了天人合一的自然意境。数年前,我在一篇题为《闲话与实说》的随笔中,描写过旧时我外祖父泡茶馆的情景,我在文中说:“其实,泡茶馆就是说闲话,就是过日子”。在我老家下江一带,旧时有 “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的说道。柴米油盐酱醋茶,寻常的日子就在时断时续的茶香中渐渐地流淌着,淡淡袅袅地飘动着难以割舍的恰似炊烟的韵味。
若论喝茶,我是从当年下放农村时开始的。确切地说,那时是在“品茶“。我当时下放在丘陵地带,是个产粗茶的地方,每年春夏两季茶,从采摘到炒制,备尝辛劳;尤其是炒制,道道工序烟熏火燎,其技艺全在对火候的把握上。而”品茶”,也算是一道工序,不可或缺,就是每锅上来后,都要当场泡上一杯,品鉴质量。毕竟当时日子清苦,缺少油水,茶品多了,一夜下来,心里糙的难受。所以,我反而对茶敬而远之。记得当时,我为父亲炒制过一斤新茶。虽说是粗茶,但父亲很感动,喝的津津有味。甚至家里来客时,父亲还坚持为客人泡上一杯,并向客人说明,这是儿子做的茶。父子之情,全融在了一杯粗枝大叶的茶水中。
真正把喝茶当做日子的一部分,还是许多年后的事。那时,我迷上了写作,每每在晚间,为了提神,就为自己泡上一杯浓酽的茶。又渐渐地于深夜,当一杯茶早已喝淡的时候,看着自己写就的文字,自然而然地对茶有了情感上的依恋,直至到今天不可一日无茶;开先是一天泡一杯,发展到眼下一日泡两杯或三杯。
抑或是愚顽不化,喝茶至今,我仍是“牛饮”。有些像《红楼梦》里的妙玉调笑宝玉:“岂不闻一杯为品,二杯既是解渴的蠢物,三杯就是饮牛饮骡了。”而我一直认为,喝茶就是喝茶,一但把喝茶弄的神神道道,也就没茶味了。据说前清老宰相张英回乡后,闲居龙眠山,以奔突的山泉、陶罐和果树的枯枝煮水,待水沸腾后,再拎水走七步,让水性平和一下,最后才倒进七步之外的茶具。我想,那是闲人的玩茶,远去了过日子的平常心。
有一年的秋上去山里,在一农户家歇脚,那家主妇用门前的山泉冲泡自家的野茶待客,随和朴实,那茶的清香至今还萦绕于齿间,有回归自然的感觉。以茶待客之道,我是在安庆居家中渐渐领悟到的,开先我给人家泡茶时,喜欢倒的满满的,以为有诚意。是后来一位老人告诉我说:“酒满敬人,茶满欺人”,也就是说家常待客“酒要满,茶要浅”。再后来,我还读懂了“茶三酒四溜达二”这句话,品出了茶在日子里的俗常意味,不虚不张,自然晓白。“琴棋书画诗酒花,当初样样不离它;而今万事都变更,柴米油盐酱醋茶。”古时,一位落魄的书生写过这样一首“打油诗”,我看出,日子可无酒,不可无茶。
风在茶中,云在茶中,雨在茶中,日子也在茶中。一则参禅的故事说,一人问禅师:“佛何在?”禅师答:“吃茶去。”我想,那应该就是平常心了,日子不就是那一杯淡淡的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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