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个阳光明媚的冬日午后,我静坐在窗口,一壶茶,一本书,如许多人一样,打发着昏沉的慵懒时光。在某一个时刻,我留意到桌子上饮品的变化,咖啡去了酒来,酒退出后茶登场。但似乎只有茶,在不断的续杯之间,更能助长消磨、对抗时间的功用。世人多感慨时光容易把人抛,但人们又何尝不想制造出更多空虚的时段?这个时候,茶会乘虚而入。
有人忙里偷闲饮茶,茶成为一种递减的消耗品。
有人闲中品饮,茶不过是对抗时间的一种消磨方式。
消耗品是一种日常行为,看得到,亦闻得到烟火味。
消磨则是一种闲适状态,体现出一种情致,无从观察,只能体验。
“坐对当窗木,看移三面阴。”一个人可以静观光阴一寸寸移动、消失,可以细数一枪一旗在水中的浮沉。除了时间的耗散法则,还需有可以放下一切的心态。进入茶的状态,时间会消失,不分忙碌与闲暇,没有人前人后,有的,只是一颗事茶之心。
蔡伦的纸、牛顿的苹果、陆羽的茶……我们会记得那些人的重大发现对历史进程的影响,我们是凡人,不是伟大的创造者。
但我们也有区别于伟大者的地方,那就是我们拥有独特的情感与感知,即便再艰难的境地,也能够吟唱出自宋代的着名诗句:“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水稀释了茶的苦涩,茶让水不再平淡。
炎炎夏日,一杯绿茶便宛如凉风来袭,夹杂雨雪,净化炎炎赤火,参天大树从心底长起,浮萍泛舟,爽意可知。
春日万花争艳,茶烟缥缈于杯沿,疏影横斜,红、黄之茶交替易杯,变幻无穷。带着朦胧的冀望与情意,用手就可以调出与自然媲美的景象。
好时节总不可多得,与其说一叶知秋,更不如说,一叶关情。
程颢有诗云:
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
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
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
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
为此诗作注解的,也许是余象斗。其自画像说:“图绘仰止高坐三台馆中,文婢捧砚,婉童烹茶,凭几论文。”院中联云:“一轮红日展依际,万里青云指顾间。”
红日白云之下,越过数枝寒梅,越过袅袅沉香,越过美人裙袂,煮茶的程序正在福建建安余象斗家小院内徐徐展开,生活与书写,难道不是延续至今的追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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