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普洱茶,不得不提景迈山上那千年万亩的古茶园;说到景迈山,不得不提居住在山上世代守护茶树的布朗族。有关布朗族的傣文史料和芒景佛寺木塔石碑记载:布朗族对茶的驯化与栽培最早可追溯到傣历57年(公元696年),迄今已有1300余年历史。
在布朗族传说中,是先祖帕岩冷发现茶树并种植茶园,并在他死后留下遗训:“我给你们留下金银财宝终有用完之时;留下牛马牲畜也终有死亡之际;唯有给你们留下茶树好让子孙后代取之不尽用之不不竭,你们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去爱护茶树。”
可见自古以来布朗人爱茶、敬茶、视茶为祖先灵魂寄托的神物,世世代代守护。正因为有了这样的保护,今天的所有古茶山中,也只有景迈山是当之无愧的“千年万亩古茶园”。
作为一个地道的普洱人,景迈山于我来说,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地方、是心心念念要去寻回的茶根。
记得今年年初央视播放过一个纪录片《茶,一片树叶的故事》,第一集中一位布朗族的老者穿着盛装、身背象脚鼓在景迈山的千年古茶园中打鼓跳舞,这个场景深深震撼了我,从老者一丝不苟的舞步中透出的人与自然千百年来共守的和谐契约;而后又播放了这位老者的日常生活、其中就有一段是他在制作布朗族最传统的烤茶,片中终年不熄的火塘映红了老者的脸,整个过程中我从老者坚毅专注的眼神中,仿佛读懂了一个民族对茶的坚持与信仰。
这位老者就是布朗族末代头人苏里亚的儿子、现在景迈山布朗族的王子——苏国文。因为我父亲的关系,苏老师与我们家也算是世交,今年6月趁收春茶结束的这个空档,上景迈山向苏国文老师学习最传统的“布朗族烤茶”茶艺。
“烤茶”是云南少数民族的一种古老而又普遍的饮茶方式,因为烤茶香气足,味道浓,饮后精神倍增;农民上山干活烈日当头,饮烤茶还可避免中暑;新茶通过炙烤可以祛除寒凉的茶性;还有山上海拔高、生态好,一般雾大露多很潮湿,饮烤茶通体发汗,一定程度还可以避免湿气积于体内不散。
布朗烤茶最难的有两点,一是对炙烤茶叶时间长短的把握:这个过程很微妙,要掌控好茶叶的烘烤时间,火力太过会烤焦茶叶苦涩难喝;不够火侯又激发不出景迈茶特有的香气。二是对翻抖茶叶的手法讲究:太轻茶叶翻滚不充分,受热不均匀;太重茶叶抖出茶罐造成浪费。
布朗烤茶要烤得微微发黄并香气四溢,这样冲出来的茶汤才能没有新茶的苦涩又有一种焙过火的特殊干香。似简单的几个动作,学下来竟然大汗淋漓。火烧疼了脸、烟薰红了眼、翻抖无数次茶罐的手腕也酸疼得厉害。看苏老师做起来轻松的动作,自己尝试起来很辛苦。
这看似简单的一碗烤茶,喝起来真不简单:烈火炙烤、唤醒沉睡千年的梦境;沸水淋身、浸润了沧桑的容颜,在袅袅的茶烟里、甘冽的茶汤中,诉说布朗族人与茶依存千年的传奇。
制作这碗烤茶,需火候适中、分寸得当、不疾不徐,如同布朗人祖祖辈辈遵循着传统的生活方式,守护着这片存活了千年古茶园,不越界,不激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循万物生长消融的规律。这一碗浓酽的茶汤,喝到嘴里的其实是一种人世间的大智慧,让我们舍弃贪恋,放下执着,顺随自然,才能终得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