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想过无数个标题,却一一被我否定,因为实在难以准确表达出我要写的这个人和他所做的事。
中国历史上很少有一种茶,只要提到看到喝到,第一时间就会联想到与它血脉相连的一个人。
对现在的很多年轻人来说,这是一个连茶名都显得很陌生的茶,但你要是问一问老一辈的昆明人,一定会看到他们脸上那种由衷赞叹、洋洋自得之后又顿足惋惜的表情。
这是一款云南历史上的名茶,是云南历史上有史料记载的两个皇家贡茶之一,又名“十里贡茶”。十里香早在明朝万历年间开始栽培,属于高香茶品种之一。“喝水要喝吴井水,吃茶要吃十里香。”喝十里香是老昆明的奢华享受。过去,昆明还有茶馆专卖十里香茶,“一杯十里香茶全馆皆香,”
十里香茶是云南一个优秀的中叶种名茶,自古与太华山(西山)太华茶和宜良宝洪茶并称为昆明历史名茶。昆明处低纬度高海拔,有着供中小叶名优茶生长的优越的条件,自明代在昆明就有栽培。在历史上昆明东郊金马镇的十里铺曾有几十亩茶园栽种,茶因具有特殊的花香,外形条索紧秀,色泽绿润,滋味纯和回甘而得名“十里香”。
有幸来到美丽的石林风景区,到这里,大多数游客是冲着天造奇观的石林美景而来,我们却奔着另一个奇观美景—十里香茶厂而来。
由于从事茶文化工作,很早就了解到云南历史上有一款叫十里香的名茶,数次面临绝种,后又救活,现在还在云南石林建了新厂。由于一直没有见识过,总觉得这个茶很神秘,这次慕名而来,迫不及待地想一睹芳颜。
穿过绝世美景石林,沿着一条窄却平直的小路我们来到景中景——传说中的十里香茶厂。在厂长张辛的陪同下,参观厂房建设、浏览茶园美景、学习制茶工艺…这些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例行程序,但我们最期待的却是:看看真正的十里香茶是什么样?品品传说中的云南贡茶是否名副其实?
品茶大厅确实很大,不是因为茶台大,而是因为十里香茶所获得的奖品和荣誉太多,以致用了很多陈列柜,不过,看上去铺得密密满满的这些陈列柜,还是难以承载张教授和十里香,这数十年来带回来的累累盛誉。
终于,在张辛厂长的鼓励和帮助下,我第一次亲自沏泡、品鉴了传说中的十里香贡茶:清澈明亮汤色,一芽一叶的茶条色泽绿润,锋苗挺秀,超凡脱尘的茶香瞬间让人心旷神怡,香、甜、爽是形容这泡茶最恰如其分的词汇,它的高香、蜜甜和鲜爽果然名不虚传,不亚于顶级绿茶龙井,如果再加上一条,那就是“耐泡”!
品着十里香茶的爽口甘甜,伴着阵阵迷人的茶香,一边欣赏陈列柜上十里香多年获得的诸多荣誉,如同述说着一个久远沧桑的动人故事,思绪便也跟随这些荣誉回到一个老人的六十多年前。
1954年,张芳赐从安徽农业大学学茶系毕业分配到云南工作,在一次对云南茶叶的调查研究中,第一次结识了这个“比龙井还香”的云南名茶,从此也开始了他和十里香结下了难解之缘。
十里香在历史上曾经风光一时,后来由于时局的动荡不安,解放前十里香茶已濒临灭绝。张芳赐发现十里香茶树的1954年,十里香已经处于生死边缘,当时的茶树只有零散分布的50棵左右。如果没有足够的产量作为支撑,十里香就会灭绝。
昔日的贡品茶、滇茶之珍品昆明十里香茶基本灭绝的景象,作为一名茶学工作者,心情十分沉重。因此毅然投入到十里香茶的保护之中。张芳赐对十里香茶的原栽培地和生产加工地做了大量的调查工作,并千方百计找到了几棵仅存的树种,用单株选育、杂交等研究方法和手段挽救这一濒临灭绝的茶种。经多年的抢救保护,十里香试验地和母本园扩大到20多亩。
成立科研项目、撰写调查报告、建立茶苗观测点…张芳赐挽救十里香茶的工作进入艰辛、漫长之路。
自从与十里香结缘,近半个世纪,老人对十里香的热爱日增。然而,客观条件的限制,为老人拯救十里香茶的工作没置了层层障碍,最现实的便是经济条件。为了研究和发展十里香,子女们甚至支持其用三套房子抵押贷款。 2005年,四个子女凑钱给张老建立了一个茶厂,希望借茶厂让十里香茶广为流传。二儿子张辛辞去条件不错的工作,毅然投入到石林十里香茶厂的创建之中。
2008年,已经退休的张教授“退而不休”,不辞辛劳,跑遍昆明十多个县区,寻找适合十里香茶生长的环境。通过反复进行土壤、气候、光照等对比分析验证,张芳赐把十里香茶生产基地选择在石林风景区附近的山头上村。目前,已经建立了200多亩的“十里香”贡茶繁育生产示范基地,每年可繁育“十里香”茶苗17万株。“去年我们的产量是一吨,价格在10000元/公斤。”张辛介绍,四五年后,十里香将进入盛产期,届时会有更多的人喝到十里香茶。
付出终有回报,十里香茶厂生产的昆明十里香茶和普洱茶在国内外多次获奖,甚至获大奖。2009年,云南茶界庆祝祖国60华诞“国庆杯”名优茶评比,获金奖;2010年,上海世博会名优茶评比,获金奖;2010年,第六届昆明泛亚国际农业博览会,获优质农产品银奖;2011年,日本全球绿茶协会名优茶评比,获最高金奖。
张老一生获得太多的荣誉:创建云南农大茶学专业;五十余年来,在国内外学术刊物上发表研究论文20余篇;发现了21个山茶属新种,并以他的名字命名;整理出40多个地方良种,20多个新类型;2011年荣获第四届“全球普洱茶十大杰出人物”…然而最值得称道的是他“挽救了十里香茶”!
从1954年张芳赐结识十里香茶开始,60余年与它休戚与共、相伴相依,留下了无法割舍的情缘。每一次小心翼翼的扦插繁育,培育树苗,松土施肥,修枝台刈,虫害研究,如同父母精心呵护一个嗷嗷待哺婴儿。“十里香太脆弱了!”张芳赐感叹。张老说:“昆明十里香茶是中华民族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贵遗产,来之不易,我们不仅要保护好它还要发展好它,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神圣的责任。”
如今,十里香茶在张老和他的子女的共同庇护和悉心栽培之下,在云南石林重发新芽。60多年来,张老兢兢业业、一如既往投身于十里香茶的抢救、保护、传承研发和创新,挽救树种、育种扩繁,沿用传承、创造新的工艺…如今,古老的云南贡茶在著名风景区焕发新生,成为景中之景。
教师节前夕,恰逢中国农业科学院茶叶研究所虞富莲教授来到弘益大学堂授课,偶然喝到我们刚从十里香茶厂带回来的一泡新茶,与张老同为茶界前辈的虞富莲教授这样评价:
“在弘益大学堂喝到了绝品十里香。十里香是云南历史名茶,在普洱茶盛行期几乎湮没。张芳赐教授不仅保存扩繁了十里香品种,还挖掘创新了加工技艺,创制出品质极优的绿茶。试问云南还有比这更好的名优绿茶吗?张芳赐教授理论实践双馨,年逾八十,还身体力行,可敬可佩!”
这是老一辈茶人对十里香茶最真实的评价!老茶人之间的惺惺相惜,以及对张老实干精神的由衷认可!
有人评价张老,喜欢用十里香的“发掘者”、“保护者”、“研究者”、“拯救者”……这些词语其实都够中肯,但不够贴切。
张老一生给予十里香的爱,除了历史上贡茶的出生给不了,对濒临绝种的茶树挽救,对灭顶之灾的母树的移植保护,对艰辛漫长的扦插育种的耐心…足以媲美史上任何伟大的父爱!他独具慧眼“收留”了十里香,又倾力扶持栽培,使得这一历史名茶在他的庇护和培植之下获得的重生,称他为“十里香之父”毫不为过!
如果说,冯绍裘被誉为滇红之父是因为他的最大贡献是创立滇红品牌,那么,挽救濒临绝种的十里香于危难之中并将其发扬光大的张芳赐便形同再造父母,称之“十里香之父”恰如其分!
如同滇红之父的冯绍裘、杂交水稻之父的袁隆平,无论文字还是言语,无论闲聊还是百度,只要你提到十里香茶,就会立马联想、搜索到那位将保护十里香视为自己终生使命的老茶人、那位“退而不休”的老茶人、那位已年过八旬却仍然走在茶文化传播第一线的老茶人。
俗语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张芳赐抢救、培育十里香茶60余年!如今还在不断延续、传承。这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精神,这是执着务实的老一辈茶人本色!
杯中的十里香茶,品到的,岂止是它的香和甜!你会感叹它的传奇身世、它的劫后重生、它来之不易…还有,你永远都忘不了,它背后的那个历经沧桑后依然坚毅、深沉,如山、如慈父般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