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去皖南参加一次散文笔会,有幸和文友结伴,登上了素有“奇石秀甲”之称的祁门青萝山。那天大汗淋漓爬至山顶,却没了观祁山云海的兴致。只见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大呼小叫,不绝于耳。而那幅众生翘盼的恢宏的奇幻云景迟迟未肯呈现。朋友没耐性了,说什么也不等了,我们也就折道去了千年古刹青萝寺拜访老僧。
老僧似有先见之明,看出了我们脸上的败兴,便请我们一起喝茶,他先舀了山泉净手漱口,而后焚香静坐片刻,烧起了一炉毕毕剥剥的炭火。那是一套景瓷功夫茶具,因年深日久,已蒙上了一层厚实的茶釉。茶则是“上品祁门香”,恰好“一旗一枪”。“睡乡未免怯茶枪”,想起这句诗,再加上“松杉寂寂皆法音”的天籁,不禁学入一种品茶的境界。贴着杯沿,抿一口功夫茶满口清芬,醇香隽永、回肠荡气,只觉心湖一片清明,适才的扫兴,即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曾饮过西湖的龙井、安溪的铁观音,永泰的茉莉花茶、、、、、、但都未及它的醇香。老僧陪我们有一口无一口地饮,间或只言片语,便是长时间的肃寂。不难看出,他脸上刻满了人世的沧桑,而内心却是静如止水。不一会儿,梵唱声起,眉清目秀的老僧双手合十,稳坐如钟,沉香木念珠在他他手上拨弄得“嗒嗒”响,仿若诉说隔世
俗语云
一饮涤昏沉,两饮消我神,三饮便得道。不知不觉,我饮过数道茶,朋友打趣说“你要再饮,就怕快得道升天了!”我也不言声,只见一杯在手,伴着老僧的念念有辞和木珠的脆响声声,渐渐超脱、、、、、
从那次“迷茶”后,我对茶产生了一种近乎虔诚的心情,平常也不轻易喝茶而概以白开水代之,一直将“驴饮海喝”和“品茶”分开来,生怕糟践了茶。每每欲寻“迷茶”之境,我老净手,烧一炉火,或择一静谧之夜,眼望皎月,耳听虫鸣,把盏品茗;或于一睡足的午后,泡一杯茶,独自细呷。而茶过几巡,却一直未入“醉茶”之境。
我耳边掠过日本茶道鼻祖绍鸥的一句箴语:放茶具的手,要有和爱人分离的心情。我想,茶也是一位清高的隐君子吧,未逢知己,是绝然不肯现身的。常听老人们说起:品茶有“静、空、灵”三重境界。于我说来,前二种境界并不难达到,而要进入“灵”的境界恐怕绝非易事。想那“祁门香”隐身于深山老林之中,几经炼制才呈于饮者面前。而那夜突入“醉茶”之境莫非是受了那位老僧的感化?我未能肯定。
“大静之态,敏之悟性”,想必才是“醉茶”的内蕴吧。而我,成天东奔西忙,困于世俗太深,常蝇头小利所缚。看似寻“迷茶”的境界,却无一颗放松及清淡的平常心。
“茶不在多,有品则灵”。我杜撰了这么一句“箴言”献给饮茶的众生。于我自己,欲入“迷茶”之境,恐还须走一段修炼性灵的人生长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