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与茶的相逢,是一场初遇。
有那么一天,是一川烟草、满城飞絮;是橘子洲头,层林尽染;是西岭东吴,千秋风雪;“笃笃”的敲门声忽而响起,开门那刻,或是素不相识的讶异,或是久别重逢的惊喜,那风尘仆仆的敲门人,带着尘世路上的风霜,停靠在你的岸边,且洗风尘。
进门是客,煮水沏茶,一盏热茶置于桌案,便开启一段相遇的声色。
唐永贞元年,柳宗元被贬湖南永州,得永州龙兴寺僧人收留,他便在这里与“竹间茶”相遇,于竹林间生长的茶树,“芳丛思湘竹,寒露凝清华”,竹间茶不仅洗去了这位被贬官员的落魄,且点亮了一位遇难书生的文心,《永州八记》、《捕蛇者说》、《黔之驴》、《江雪》等名篇千古流传,竹间茶亦在湘茶文化史上摇曳生姿。
想来当年的柳泉居士蒲松龄,定是深谙这茶洗风尘的妙处,才在凉棚下赠茶,记录了旅人一个又一个美丽传奇的故事。“从来佳茗似佳人”,蒲松龄的茶,必然充满了异香野趣,才有了那些花仙鬼狐的绝色与灵动。
那人生旅途中奔波的人啊,累了,倦了,请觅一处可心之地,沏上一壶茶,洗一洗万丈红尘飘落的尘埃,然后重整行装,那脚下的路再泥泞都成了诗行,前程再暗淡都有了烟雨婆娑的浪漫。
有茶的地方便有人世的眷恋,有茶的地方便有无量的慈悲。
茶与诗人,自古以来就是一场命定的缘分。
诗茶写意,抚慰了多少失落的灵魂。
且看苏轼,那个竹杖芒鞋轻胜马的勇士,那个爱茶如痴如醉的诗人,也有他的温柔缱绻,有他的放不下。呷一口茶,且听,那个温柔带着点苦味儿的往事。
宋神宗熙宁四年,苏轼被贬为杭州通判,西子湖畔,一位舞姿绰约的小女子惊讶了诗人的目光,此一遇便是二十多年的陪伴。
女孩子唤作朝云,仰慕苏轼才华,在苏轼两度被贬谪期间,都温柔相伴,她无名无份,如同上天赐给诗人的一朵解语花,灵动而出尘。
想必在很多个日夜,朝云都会为嗜茶的苏轼奉上一杯热茶,默默在侧,共度光阴,那呷一口茶的温柔,足以安慰苏轼仕途跌宕的苦闷。
终是好景不常在,朝云薄命,临终默念《金刚经》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佛禅之语何尝不是对苏轼无尽的牵挂。
佳人已去,茗茶仍在,再无陪伴,便唯剩思念,“西湖不欲往,暮树号寒鸦”苏轼失去心头所爱的悲伤,又岂是诗文所能排解。
世间有太多的儿女情长,这或许就是人之为人的妙趣,我们期待着花朵的开放,却也会看到它不得不枯萎的现实,越是美丽,越是痛惜,韶光便成了岁月。
让所有躲避风雨的行者都能遇上一盏茶的温暖,让所有路途中停歇的旅人都能领悟一盏茶的禅心,让所有爱与不爱的世间人都在一盏茶里,且洗风尘。
漫长岁月里,能有一杯热茶在侧,已是确幸。在呷一口茶的温柔里,愿君余生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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