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接天莲叶无穷碧,写出了满湖荷花盛放的盛大之美,李商隐的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便是荷的清绝独特之美。
世间之事做到好,莫不过天真二字。天真有着天然的质朴,又有着清澈的领悟。它不妥协,也不激烈,不融入,也不远离,以最寻常的姿态,美在骨子里,独自清高,也独自舞蹈。整个人间,都是点缀。
想世人爱荷,都自有一番天真在里面,随性而为,自由自在,自珍自喜,也如智者的人生,舒卷有度,清雅悠长。赏荷一定不能马虎,要杭州西湖或者北京颐和园那种大规模的荷花漫天齐盛,铺天盖地而来,碧绿的叶子挤挤挨挨,粉的或者白的红的荷花如一尊尊菩萨,端端正正盛开,偶尔有一只莲蓬调皮一些,垂着头,斜斜掠过水面,掠过碧叶的铺陈掠过荷花的怒放,成为一抹写意版的风情。
《甄嬛传》中雍正为了讨好甄嬛,在她的永寿宫放了许多的大缸,种了满院子的荷花。只是,此时的甄嬛,已经欣赏过满池的爱之荷,从此这天下,已经没有任何一朵荷花能入她的眼了。
其实荷花并不适合融进爱情,赏荷的心,纯净才更纯粹,只见连天叶碧,只见一枝清绝,水移花影,风动如裙。采莲女子们都是少女,心思纯净,歌声清越,她们穿行在莲叶之间,莲心与初心相应,灵动而美好。
芸娘的花茶,不同于窨制的花茶,这是她别出心裁的生活情趣,兰心蕙质又灵动的女子,才有这个心思。这样的茶,读来,都有清香满口之感。荷花本就清香爽利,和茶最像,又是含苞待放的花心内,盛开的荷香,比真正的花茶更多一层鲜香,少一丝浓郁。
初绽的青莲,幽幽的荷香,淡淡的茶叶,潺潺的流水,巧手芸娘,勾勒出一幅美而婉约的荷茶画卷。茶文化源远流长,芸娘的荷茶却清韵犹存,读来就让人向往。后来的徐柯,写过《清稗类钞》,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芸娘的影响,竟然也记载了莲花点茶的做法:莲花点茶者,以日未出之半含白莲花,拨开,放细茶一撮,纳满蕊中,以麻皮略扎,令其经宿;明晨,摘花倾出茶叶,用建纸包茶焙干。如此者,历经三次,即可焙干收用。
徐柯记述的比沈复更详细,也是初绽的白莲花,放细茶一撮,亦是放进花心内,经一夜露水荷香侵染,第二日取出,自然清香满满,余韵悠长。芸娘只是一道工序,徐柯笔下却写要反复三次,想必味道更悠长些。芸娘是情趣所在,即做即食,属于季节性的,也没想过保存。徐柯的方法,却是制作真正的莲花茶,是要保存起来的。
芸娘做荷茶,被沈复一笔带过,并不曾十分用心,只是巧慧,所以不拘白莲红莲,只取鲜香。徐柯记述的莲花茶,却需半开白莲,最好是花开半日那种,花瓣娇嫩。莲花清香,白莲花最甚,那是一种让人迷醉的香,洌而清,绝不拖泥带水,真正是沁人心脾。
荷塘清韵,露水含香。荷茶,大概是花茶中最雅最有韵味的茶了。
荷花清洁自喜,生于卑污却不染,充分诠释了君子处世之道,生于俗世,却脱于俗世,清雅、随意,不卑不亢,内有学识,外有谦和。于纷扰中求静,于寂静中盛放,高傲却不自许,清洁却又生怜。生在俗世却不染尘埃。一花一个世界,一叶一味清欢。
荷花清冷清高,与茶相融却温情脉脉起来。荷与茶融在一起,便是这样的:它拒绝你,却并不伤害你。它给你一抹清高,同时又赠你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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