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发朋友圈,说自己已到东莞时,好几个朋友留言,给我某种暗示,这让我哭笑不得。或许他们并不知道,东莞早已告别了大家“喜闻乐见”的某种服务行业,就像东莞告别低端制造业,转为高端制造业一样,虽经历过阵痛,但已触底反弹。更何况,她还是一个以藏茶、喝茶闻名的地方,有茶汤的温度,也有人情的温度,毕竟,天下之大,独东莞赢得“藏茶之都”并非偶然,也非浪得虚名,她有足够的积淀与根基,以沃土相安;她有足够的成长空间,以时光相伴。
只是,“名”从何处来?又将去往何处?
广深之间,东莞的“王炸”是普洱茶收藏与消耗的物质基础
作为“广东四小虎”之首的东莞,以“世界工厂”屹立于粤地,也是全国5个不设区的地级市之一,卢树勋在介绍的时候,也说“我们东莞的镇区”,并补充说“东莞没有设置县区”。东莞确实很特别,虽无县区之行政划分,却以镇区之实力称雄,是当下新一线城市之一,2019年新一线城市榜单中位居第11位,若仅论经济实力,足以将部分西部省会城市比下去。
打开地图,我们会惊讶于东莞地理位置的得天独厚,她位于一线城市广州、深圳之间,正常情况下,现在我们如往返于广、深,基本会选择乘坐高铁,那就会经过东莞;而虎门站,又是东莞的迎宾站,也是与茶有渊源的地方,满清晚期林则徐禁烟就是在这里,这也是周重林著作《茶叶战争》中浓墨重彩的地方。
广东的包容性也体现在珠三角地区各个城市的相对均衡发展,大树底下好乘凉,而非大树底下寸草不生。东莞受益于两座大城,外贸业发达,带动了加工业的发达,所以才有众多实力雄厚的企业主,为普洱茶的收藏与消耗奠定了必要的物质基础——中老期普洱茶并不便宜。
很多人念念不忘过去东莞的某服务行业。当年东莞“净化”社会服务业,也确实对经济发展有所影响,但最终影响的是社会零售业,因为当时数量不菲的高端白领消费能力非常强。可这种影响对东莞并非伤筋动骨,或许我们可以用“短暂的阵痛”来表达,外界因为“茶余饭后之闲”放大了这个行业,同时也低估了东莞真正的“王炸”——制造业。支撑东莞经济发展、强势崛起的,是制造业,过去是,现在也是。
东莞,以辖区4个街道(莞城、南城、东城、万江)、28个镇以及1个管委会(松山湖新区管委会)的努力,成为广东重要的交通枢纽、外贸口岸以及“世界工厂”,更以壮士断腕之决心从低端制造业成功转型为高端制造业;现在,东莞经济是触底反弹。这为普洱茶的持续收藏、消耗提供了更加坚固的基础,为中老期普洱茶、中高端普洱茶提供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
没有快速崛起的社会发展,没有强大的物质作为基础,那也就不可能有“藏茶之都”的美誉,普洱茶的收藏与消耗是需要丰裕而稳定的经济作为前提的,且体量越大,所要求的物质基础越雄厚;离开社会经济发展、个人财富来谈普洱茶的大宗收藏与主流消费(社会上层带动中产阶级以及外来人口),就如同是空中楼阁。从这一点,我们或许可以说,普洱茶的收藏与消耗也是一个地区经济发展的“晴雨表”。
“从普洱茶的存量来说,东莞的体量是比较大的,出货量也大,比如500件普洱茶,(东莞)可以很快就流通出去,外省可能没有这里成熟”,赵沛良说。如果没有东莞的制造业作为支撑,这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情。
东莞人的投资嗜好:看得到的实物
广东人的务实,只有自己接触过后,才能深刻理解;也正是这份务实,成为了广东经济腾飞的重要因素之一。而相比较之下,东莞人更务实,因为他们更喜欢投资实物,他们眼中的实物是要眼睛能看得见的、手能够摸得到的“东西”。这种“东西”,可以大到一栋房子,也可以小到一饼普洱茶,但都可能在他们的投资范围之内,所以不管广州、深圳的股票、期货市场多么火爆,都比不上实物对他们的吸引力。
关于这一点,梁铸铭和赵沛良都谈起过,投资看得到的东西才踏实,看不到的东西对他们来说觉得有点虚、不踏实。赵沛良说普洱茶和房产一样,都是不错的投资选择,尤其是1999年左右,当时投资普洱茶的客商赚到了钱,就吸引了更多的人进入普洱茶投资市场;2003—2007年,(东莞)买进了当时云南普洱茶产能的三成。这的确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
梁铸铭说,东莞人对投资相对谨慎,我们确实喜欢选择看得到的东西作为投资方向,所以对股票兴趣不大。他还补充了一点,“投资普洱茶也是社会资金投资的需求,即避险功能,对冲(隐形存在的)通货膨胀”。以看得到的实物对冲看不到(当然是能感受得到的)的通货膨胀风险,这确实足够谨慎,也足够务实,当然,我们也可以换位思考这个问题:资金的安全性应该高于回报率。
不过,东莞“藏茶之都”的大名与他们的投资实物嗜好密不可分,包括房产与普洱茶,都是相互交织、相互成就的,要想单独分离出来,还真的不容易,准确地说,是不可能。
原因很简单,既然是藏茶,就需要仓库,而仓库,又与房产有着天然的联系。赵沛良说东莞的仓库成本低,低到什么程度呢?
梁铸铭说东莞的房租便宜,过去农村里的房子都是(办理)集体房产证,2005年开始,(这种房子的)房价是1200元一平米,基本上是150平米左右的面积,他们把这类房子戏称为“农民公寓”,很多外地客商就花10多万元买一套农村里的房子,有三层的,也有四层的;2006年,石美(社区)的别墅300多万一套,当时已经算是非常贵的了,只隔了一年,就上涨了一倍;2001年,商品房不到3000元一平米,多是大户型,230平米一套,现在房价已经上涨到3万左右;因为房价便宜,本地人就投资了很多房子,也就导致了租金便宜,当地人就用来存茶,商家也租房子用来存茶;2011年左右,仓库的房租是8元一平米(每月)。
对于现在东莞人的收租情况,梁铸铭说多的每个月有几十万元,少的也有几千块;哪怕只有几千块,其实也够生活了,都可以不用上班。
与房产并行的是仓库,东莞藏茶所需的很多仓库多是过去的厂房改造而来。梁铸铭说,过去(十年前)东莞的加工企业非常多,后来转型,部分企业没事做(没有业务),很多老板的资金没有出路,很明显,资金是不划算放在银行的,对他们来说,(钱放在银行)那是死钱,这不符合商业逻辑;于是,很多老板就选择投资茶叶。
对于过去的这段物业往事,卢树勋也是记忆犹新。他说,2003年东莞的物业过剩,当地喜欢喝茶、藏茶的企业家就说“那就放放茶叶吧”,于是就去广州芳村茶叶市场一整车一整车把茶叶拉到东莞,放在仓库里。他们的“拉”,就是买。而这一放,就放成了东莞仓,造就了“藏茶之都”的美誉。
普洱茶在东莞的渐进史:收藏与消耗
卢树勋说,20世纪90年代,因为加工企业的发达,东莞的东部地区是比较富裕的镇区,一些企业家受港台地区喝茶、藏茶的影响、带动,也慢慢选择了喝茶、藏茶,所以才有去广州芳村一整车一整车的收购普洱茶这一“壮举”。
2005年,普洱茶在东莞开始热起来,2006—2007年开始流行炒茶。东莞这片土地上,渐渐散发着普洱茶的“香”,有真金白银的炒茶,也有市场的宣传直抵日常生活中的人们,最后,连菜市场卖菜的阿姨都在炒茶。
2007年下半年,普洱茶市场暴跌,虽然有点悲凉或者很悲凉,但不容否认的一个事实是:舆论如同硬币,有正反两面,一面是报道、批评,另一面是让更多的人知道、认识了普洱茶,客观作用是吸引了更多人关注普洱茶行业。
卢树勋说十六年的市场,伴随了十六年的收藏。如果算上石美茶叶市场建立之前的时间,那东莞收藏普洱茶的时间还远远超过十六年。岁月会积淀一个地方的品饮习惯,也会安慰她的付出,并给予回报,尽管这样的回报不一定是金钱,有可能只是顺着当地人的口感喜好,奔向远方。可多年之后,我们才知道,这就是“天赐”。
赵沛良说东莞有200万本地人,其中有相当大比例的人群是高频率饮茶。梁铸铭补充说,90%以上的本地人都有喝普洱茶的习惯,普洱茶的氛围在东莞很好。他们两人都说东莞有700万左右的外地人,喝茶的比例虽然没有本地人高,但在本地人的影响、带动下,越来越多的外地人也渐渐喜欢喝茶,且以本地人喝的普洱茶为主——氛围是一件不太容易描写的事物,很奇妙,它有极强的感染力,如春风吹过,百花竞放。
当城市人口达到某个量级,而主流消费以及消耗品相对稳定为某一种,比如普洱茶时,人际交往的需求、外地人向本地人的消费习惯靠拢,最终成为共同的消费主流并形成合力,必然会带来更加可观的行业规模以及更加稳定的消费趋势。因而,东莞普洱茶市场出现了“消耗大”这一现象,也就不足为怪了。尽管这个事实被“藏茶之都”的大名与光环给遮掩着,以至外界,尤其是广东之外的观点紧抓收藏,而忽略了消耗,但却无法遮掩,更不能否认东莞普洱茶市场一边消耗、一边收藏和消耗与收藏互为补充的良性循环——在我看来,这是普洱茶最好的路途,也是最好的归宿,是普洱茶的福。
福,也包括祝福。在东莞的普洱茶消费中,也具有一定的礼品属性,这一点表现在传统节日上,尤其是中秋节、春节;送礼送健康,送一杯温暖的醇和茶汤,又有什么不对呢?
成就“藏茶之都”的几股力量
“天下之学者,孰不欲一蹴而造圣人之域。”(宋·苏洵《上田枢密书》)“欲”,只是“想”,只是一个希望,准确地说,是一个遥远的不可及的梦想,欲速则不达,学术如是,行业亦如是。一个行业的发展与成熟,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它需要时间的沉淀,需要几代人的付出,甚至,它还需要成就它的各种机缘。
东莞之于普洱茶,需要仓库及其便宜的仓库租金,需要日常品饮普洱茶的社会基础及其消费氛围,需要当地人能接受的口感,最好是适合当地气候的普洱茶及其转化特点,也需要当地的某种“默契”。梁铸铭说,当地相关部门对“普洱茶”行业的扶持很重要,能包容他们创业,“不会乱来”,相反,是“积极支持行业发展”,这给经营普洱茶的商家吃了定心丸。
该有的都有了,才有了东莞最初的藏茶与后来的商家云集。
而最初大规模藏茶,还是由当地企业家开启的,有物业过剩的原因,有资金避险的原因,也有利益绑定问题。赵沛良说当时很多人收藏了较大体量的普洱茶,他们不可能低价抛售,低价抛售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亏损,而手头的资金相对充裕,也没有必要去干亏本的生意;也不可能说普洱茶不好,这完全就涉及到了“脸面”这一重大问题,不好还收藏?说出去都是一件自降身份的事;商界,脸面就是生命。所以他们只能选择继续收藏。
在这一点上,梁铸铭也侧证了这个说法,即2007年下半年普洱茶行情暴跌,卖不出去,逼着你收藏。之后,就有了专业的仓库,于是诞生了很多私人的著名茶仓,并且他补充说,这边的企业家跟风很厉害——你有专业的仓库收藏普洱茶,那我也得有!这似乎成了他们的标配,也成了一种生活品质的象征。
推动东莞普洱茶市场与仓储不断发展的,还有另一股力量,即由藏家变成商家的、由小藏家变成大藏家的,也有半藏家半商家的。而梁铸铭本人,即是由藏家变成商家的,且充满戏剧性。2004年,因为借钱给朋友,结果最后朋友还不了,就拿茶叶冲抵债务,有茶叶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得多,于是梁铸铭就变成了藏家;当时茶叶价格低,冲抵的茶叶量大,不是短时间就能消耗掉的,所以也就变成了商家。而早期投资茶叶的商家(包括藏家)赚到了钱,又反过来刺激更多的人加入到这个行业。
而梁铸铭的铭兴茶业,至今已有九年了。梁铸铭打误撞入行,这一“误”,就是半生,成为东莞的茶事一份子,也融入到“藏茶之都”的大江大河中。
仓,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专业,最后成就了“藏茶之都”的大名。
不过,卢树勋说东莞的“藏茶之都”这个名字是媒体起的,但具体是哪一家,已经无法考证了。
普洱茶的仓储,呈现遍地开花的局面,在云南,有传统的昆明仓,也有这几年新兴的版纳仓、普洱仓、临沧仓等;放眼全国,有西北仓、东北仓等;而广东仓也是极有分量的,其中广东仓又以东莞仓为最。
梁铸铭说,东莞估计有几十万吨的存茶量,东莞是整个普洱茶的仓库。说东莞是“藏茶之都”,一点也不过分,因为仅仅仓库就分为三种:自然仓、空调仓、家庭仓。
梁铸铭说,东莞的仓库,早期是自然仓,早期也以自然仓为主,不用专业设备,湿度太大的时候抽湿机抽一下,没有恒温恒湿的概念;在整个广东,现在还是以自然仓为主,约占80%的比例。既然是自然仓,那就一定要求要通风、透气,茶不通风、不透气不行;当然,下雨的时候要记得关窗,天气好的时候要记得开窗,自然仓就是用自然的条件来调节温湿度。
卢树勋也说,东莞的气候四季分明,这对茶叶的后发酵来说还是有好处的,毕竟普洱茶属于后发酵茶,该冷的时候冷,该湿润的时候湿润,该干燥的时候干燥,茶如人一样。这边的气候对茶叶的转化比较快,春季的湿度比较大,所以对硬件的要求比较严格,防湿要做得比较好,这个是不能缺失的。
对于自然仓,他们的评价都很高。赵沛良认为广东仓(包括东莞仓)味道醇和些,香气差一些,说新茶太寒了,(自然仓)不一定是最好的,这个要看个人习惯。梁铸铭认为普洱茶最好喝的就是自然仓。卢树勋说,普洱茶的毛茶、新茶,对他们来说就是半成品,不是说新茶不好喝,但普洱茶的真正价值是后发酵,即相对时间内的越陈越香,所以仓储是普洱茶的另外一半;他说,“我们确实感受到了老茶的魅力,所以这几年在推广‘藏茶之都’这种模式”。
梁铸铭认为昆明干仓茶在东莞不受欢迎,因为转化太慢,(普洱茶)在东莞存5年,够在昆明存10年。
对于普洱生茶与普洱熟茶在东莞谁更受欢迎这个问题上,似乎有一点分歧。赵沛良认为东莞喝熟茶的人比较多,消耗属性大;在珠三角地区,喝生茶的少,因为新的不喝,老的太贵。梁铸铭则认为喝生茶的人比较多,尤其是以中老期茶为主,基本在10年以上的茶,即业界所说的中期茶。
东莞仓除自然仓外,还有家庭仓和空调仓,其中空调仓又称为标准仓。梁铸铭说家庭仓管理跟不上,品质不敢保证;空调仓因为长期的恒温、恒湿也不好,会影响口感。赵沛良补充说,空调仓也有专业与相对专业之分,专业的空调仓是非常现代化的仓库,有通风系统、检验系统等一系列的完善措施。
而当地一位普洱茶收藏者,因为错过了普洱茶的第一波赚钱,于2007年大量购置普洱茶,后来发现还是增值了,于是就建立了自己的空调仓。
东莞仓的定位与竞争优势
我问:“东莞仓的定位是什么?未来的竞争优势是什么?”
梁铸铭说:“芳村(茶叶市场,下同)是流通市场,真正的大仓库在东莞。”卢树勋说:“东莞跟芳村相比,芳村是流通市场,我们称之为‘流转仓’、‘周转仓’、‘临时仓’;东莞仓,我们称之为‘专业仓’,跟芳村形成互动,彼此没有冲突,反而是一种更好的互补与结合。”
这也是一种差异化的体现,没有恶性竞争,而是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相辅相成,彼此成就。这一点,像极了珠三角经济圈的众多城市,功能区分明显,共同努力、扩大地区影响力。卢树勋说,比如这边(东莞)的茶达到了8—15年,然后拉到芳村去交易,又把芳村的临时仓茶叶拉到东莞来仓储,形成有机的互补。梁铸铭说,东莞所藏之茶,最终的交易流向主要是芳村和本地;本地的交易量也不可小觑,这里普洱茶的真实消耗量很大,这对普洱茶来说,是尤为关键的。茶叶,不管是普洱茶,还是其它类的茶叶,消耗,是它最终的使命,也是最好的归宿;尤其是普洱茶,从产区到市场,从流通到仓储,不管历经千里还是历经数十年,征程的结束就是消耗。
紧接着,卢树勋又补充说:“(普洱茶的)交易在广州,收藏与仓储在东莞,消耗在深圳。深圳是新兴城市,有经济实力的人多,消费能力也强。”不过,这也合情合理,毕竟东莞在广、深之间,且东莞与深圳相连,深圳的人口基数更大,普洱茶的空间也更广。
卢树勋说,他看好东莞的茶叶市场,虽然有美誉,但茶叶始终是要喝的、要消耗掉的,希望东莞能从“藏茶之都”转型为“爱茶之都”,希望包括政府、行业组织、企业、私人汇聚为一个整体,向外、向全国推介东莞所藏之茶,茶叶需要流通、需要消耗,这个是一环扣一环的。
他说,(东莞仓)以前确实有湿仓,随着茶人的不断进步、仓库的不断发展,但这十多年来已经没有了;现在也有一些地方在模仿东莞“藏茶”,也有其他地区的茶商来东莞考察(东莞仓),不是说东莞仓最好,而是应该有自己的特色,或者说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适合”,应该是这个世界最理性而又最感性的一个词语,同时也是攀登难度最高的一个词,且不说一个人要找到适合自己的那一半,作为茶客,要找到一款适合自己的普洱茶都属不易。
卢树勋是东莞本地人,现为东莞市茶叶行业协会会长,专职做这个行业的服务工作,专注而精于勤。他自己也有一个小型的普洱茶仓库,他说“(这个仓库)是细分,寻找精品,属于个人爱好”。小而美,小而精,就是他追寻的“适合”。
东莞仓的新生力量与云南的千丝万缕
我从鸿福路打车到石美,司机是一个“95后”,很热情,说路不远、很快的,也确实是,最终打车费只是20块钱。下车的地方就是汪命给我的定位,精准得很。
汪命的茶店在石美友谊路,取名为“嘉木老茶仓”,店里的茶叶也以中老期普洱茶为主。她很年轻,是标准的“90后”。卢树勋评价她“敢冲,敢闯,也努力,是东莞的第二代茶人”,他认为年轻人加入这个行业,为中老期茶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以前说普洱茶是老人喝的茶,现在年轻人也喝普洱茶了、喝中老期茶了,这是好事情;只有不断的带动新的消费者、从业者进来,多做文化上的推广,形成更好的品牌效应,同时产品多元化、从业者多元化、消费者也多元化,这样才能看到这个行业的未来。
赵沛良虽是“80后”,但也特别接近“90后”,87年出生的他已在普洱茶行业摸爬打滚多年,家族经营茶叶由1983年开始,多品类茶叶经营,后来就代理下关沱茶、老同志、大益等十几个普洱茶品牌,2010—2017年和大益合作,现在在传统销售基础上增加自己的普洱茶互联网销售,同时服务几大知名茶企的互联网营销业务,他对普洱茶不止是喜爱,也有着自己的见解,他说普洱茶生在云南,长在广东。
卢树勋行业常用名叫高飞,茶圈的人多熟悉高飞这个名字。他1971年出生,2003年正式进入茶行业,是东莞的第一代茶人,现在以茶为生、以茶为乐。我到东莞的时候,刚好是东莞茶博会,晚上他专门从厚街赶过来接受采访;梁铸铭说路其实还是有点远的,因为一楼客人比较多,所以特意安排我们到二楼的茶室,说这样不影响。卢树勋一再说自己的普通话不标准,可是,带着东莞口音的普通话说起来更显得他温文尔雅,透着一位长者所特有的智慧与风范,成熟而有魅力,且平和。
谈起东莞与云南,卢树勋说东莞茶叶市场对云南的贡献还是很大的,因为这里收藏的普洱茶体量较大,这十五年来,东莞很多茶商每年都会去云南,以茶山行的方式持续了解云南普洱茶,东莞本地人在云南西双版纳注册企业做茶的也有好几家,给这个行业带来了新的品牌、新的思维。他说普洱茶以前是靠港、澳、台,现在广东市场是主要的,这客观上直接带动了普洱茶产地——云南的茶叶增长,促进了云南的经济发展,也加深了滇粤两地的文化交流,间接带动了云南茶叶产区的其它行业的发展。
梁铸铭1969年出生,是东莞的第一代茶人,半路“误入”普洱茶行业,从藏家变为商家,所创办的铭兴茶业已是东莞的老字号茶庄。他说,石美茶叶市场不大,就两条街,包括友谊路和东福商业街,呈“T”字型;东莞大大小小有12个茶叶市场,有各种形式、各种规模的茶叶店1000家左右。现在,当地正在对茶叶市场进行升级,将打造一个“普洱小镇”。而之前我所听闻的,都是在云南茶叶产区打造茶叶小镇,这是第一次听说在普洱茶销区,在“藏茶之都”打造“普洱小镇”,这真是一个让普洱茶人倍感振奋的消息!
老徐是货车司机,是普洱茶真正的“搬运工”,往返于广州芳村和东莞,专门运输普洱茶,一个人、一辆车,已经跑了20多年。那些标榜自己是“大自然的搬运工”的卖茶人,在他面前,完全弱爆了。
甘霖与陈丽娟都属于上班族,甘霖是北方人,陈丽娟是粤北人,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职业,但都扎根于东莞,都喜欢喝普洱熟茶;她们喜欢熟茶的香气与口感,她们热爱东莞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盛开的生活之美。
一座城市的温度与想象
两天的东莞之行,我带着对东莞仓茶叶的问题,也带着对这座制造为王之城的好奇,或许可以说是主题游,既采访了部分茶人,也对当地的一些元素有一个浅显的认知,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到东莞的首站是石碣,在甘霖家吃了一顿私房菜,因为她去榴花公园地铁站接我,掌勺的是陈丽娟,非常合我的胃口。陈丽娟又开车从石碣送我们到可园,甘霖说可园作为广东四大名园之一,有可赏之处。诚不欺也,可园可赏,清幽雅致,极具岭南风格。
可园园主为清代的张敬修,东莞博厦人,他的侄子张嘉谟曾评价说:“再仕再已,坎止流行,纯任自然,无所濡滞。”乐观豁达的精神跃然而生,教育子女宦途上可行则行、应止则止,可是,这何尝只适用于宦途呢?
后来,我才想起,袁崇焕就是东莞石碣人,他一介书生,终成一代名将,多少人在细枝末节评价他的是非,却忽略了他骨子里的血性、壮志与豪情。人无完人,茶也一样,没有十全十美的一杯好茶,一如东莞仓有自己的特点,你喜欢,那便是长处,你不喜欢,那便是短处。
在这短暂的两天,我也在所接触的东莞人(茶商,教师,公司职员,餐厅服务员,出租车司机)身上感受到了这片土地赋予他们的性格,既有乐观的一面,也有坚韧的一面,最终都融于平平常常的生活之中,以低调、务实传承着东莞的荣光。东莞,依然是东莞,有弹性,有韧性,更有那份历经波折后的从容,宠辱不惊。
一场雨后,东莞清凉了许多,灯光下的夜色也显得清丽、明亮,像极了这里的南国女子。主人驾驶着他的保时捷跑车,引擎的声浪沉闷而又分明,划破夜色的静谧,也划破了我最初对东莞的想象——我以为只是平常的一次出差,只是路过,没想到她更丰富,更夺目,也更值得驻足。他驾驶得张弛有度、游刃有余,该快时快,该慢时慢,“可行则行、应止则止”,如是。
明月居,由仓库改造而来的饭店,已然完全没有了旧时的模样,处处散发着传统的韵味,散发着广府的气息,比旧时更旧,却又在彩色玻璃窗,在临近中秋的月光下透着鲜活,透着无限的美好;就连庭院里走廊上的灯,也串起一阵阵无法平静的遐思,杨盈说,这种灯叫“节节高”。
(责任编辑:品茗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