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多人不知道,中国作为茶叶大国,在整个A股市场却没有一家茶企。
勐海县位于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西部,邻近缅甸,是滇藏茶马古道的源头,也是普洱茶的发祥地之一。勐海县县城不大,沿街商铺基本全是茶庄,县城以外则由林立的古茶山组成。不是种茶的,就是卖茶的,勐海所有人的生活几乎都和茶叶息息相关。
押宝普洱茶
多位勐海的茶商也对南方周末记者表达了对中茶的期待。当前国内茶叶市场虽大,但是行业集中度低,缺乏规模性的企业。中茶作为茶行业内唯一的央企,以及全品类的中华老字号茶企,连续多年在茶行业百强中排名第一,自然也成为“茶叶第一股”的最有力竞争者。
根据中国茶叶流通协会的统计数据,截至2017年,全国仅有87家茶企总资产超过1亿元,超过10亿元的仅有6家。企查查显示,当前中国共有在业存续茶企132万家。
群雄割据的时代正在国内茶行业中上演,小品牌、小茶厂遍地开花。
“如果有,那也是诞生在普洱茶中。”云南省茶叶流通协会秘书长张明春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整个茶产业偏农业属性,如乌龙茶、绿茶等品类讲究新鲜,从采摘环节几乎直通消费环节,中间没有太多需要通过技术加工的品牌赋能,无法建立起品牌的影响力。“与其他茶叶品类相比,普洱茶可以囤积,首先具备收藏价值,现在还具备金融价值,如普洱茶就有很多期货买卖。这在其他品类都是没有的。”
近年来,像国际红酒市场一样,除了饮用价值,普洱茶被赋予更多保健功能和文化含义,炒家和玩家们的圈子也在日益扩大。
值得注意的是,这次两家申请上市的茶企募集的资金投向也格外一致。除了用于品牌建设,就是用于投向普洱茶的产能项目。中茶在两个项目上分别拟投资2.90亿元和2.51亿元;澜沧古茶则分别为3.50亿元和2.79亿元。
2002年成立、总部位于云南省普洱市的澜沧古茶,是专注于普洱茶的单品类经营茶企。中茶则不同,旗下品牌众多,各大茶类产品都有,包括乌龙茶、普洱茶、红茶、白茶等,其中乌龙茶的占比还最大。但两家茶企不约而同地把募集资金都投入到普洱茶,最直接的理由也许是普洱茶售价高、赚得多。
“班章为王”
根据2008年出台的普洱茶国家标准,普洱茶必须以地理标志保护范围内的云南大叶种晒青茶为原料,并在地理标志保护范围内采用特定的加工工艺制成。而根据国家质检总局规定,普洱茶地理标志产品保护范围是:云南省普洱市、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昆明市等11个州市所属的639个乡镇。
业内有“班章为王”的说法,几乎代表着当下对普洱茶的最高标准。老班章是一个村,坐落在勐海的布朗山上,凭借着海拔在1800-1900米间、每年降雨量在2000毫米以上、泥层堆积层厚、土壤以有机红酸土和黑土为主等天然优势,成为茶树生长的好地方。
他对南方周末记者说,村里人都这样,这些年赚够了钱,大多在县城买了房,买了车,甚至买了店铺。不过,虽然不常住在村子里,村里的房子隔三差五也会装修。“钱多到没处花。”为此,村口甚至专门开设了一家农村信用合作社给村民存钱。
这是因为老班章村位于布朗山深处,2008年以前,这里的茶尚未被市场发现,甚至连村民们几乎都“与世隔绝”。就是这时,勐海的陈升茶厂投资100万元修建了8公里的进山山路,同时与老班章的村民按照5年内四季不变的统一价收购鲜叶,才把老班章的茶带到了众人面前。
多位村民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从2018年开始,所有外来车辆一律不许进入村里。春茶期间入内人士必须登记,且由认识的村民带入方可进村。“我们一年就工作做春茶的3个月,其余时间休息。”图兰表示,一家人年收入在200万以上完全没问题。
高价,是因为供不应求。古树茶有限,每年的春茶一早就会被和村民相熟的茶企抢光。越来越多好茶之人,哪怕进了老班章村,也可能没有机会购买。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愿意驱车前往,只为来“朝圣”和一品老班章的地道茶味。
眼瞧着越来越多游客前来“朝圣”,村里甚至在2019年出台了《进入老班章村车辆、游客管理办法》,外来车辆一律要停放在村口的停车场,缴纳停车费的同时,可自行选择坐电瓶车进村,每人收取15元。在山下,还有200元可乘坐直升机在老班章村上方绕一圈的体验活动。而这些费用由村民小组共同收取。
普洱消费的两极
陈兵的大部分客户都是来自广州、东莞的资深茶客。如果有客户要买班章或其他古树茶,他都是亲力亲为跑上山,从茶叶采摘环节,就跟着监督和指导茶农,必须一芽一叶,然后再指定专业的炒茶师傅保证炒茶质量。“越是好的原料,越要保证做纯料茶,不掺杂其他台地茶。这是大品牌无法保证的。”
大部分的大型茶企主要业务其实是生态茶或台地茶,毕竟昂贵的古树茶,尤其是古树纯料茶的客群太小。事实上,无论是中茶或大益,作为普洱头部的两家茶企,主打的都是拼配茶。用较差的台地茶拼配较好的生态或大树甚至古树茶,搭配成更好入口、物美价廉的大众产品。
澜沧古茶的招股书就提到,从2010年开始,澜沧古茶就与临沧、普洱、西双版纳三大普洱茶主产区的百余个茶叶专业合作社和初制所合作,采购毛茶原料。2017年-2019年,每公斤的采购价格分别为108.06元、137.58元、157.58元,呈逐年上升趋势。
陈兵观察,今年新冠肺炎疫情的突然发生,对于主要做中低端普洱茶、面向入门级大众消费者的茶企而言,有一定的打击。受疫情影响,大部分消费者都会有低收入预期,降低消费预算,茶叶对他们而言,作为非必需品,可能会被舍弃。
“能花上几万元,甚至十几万去买自己喝的茶,都是高端人群,疫情其实并没有真正影响到顶层的有钱人的生活,他们的消费需求并没有下降。”陈兵称,资深茶友依旧会购买古树茶,因为嘴巴已经养“刁”了,就喝不得差的茶叶了。
而这样的现象,也正在加剧普洱消费市场的两极分化。大众市场的缺失,意味着短期内将很难看到行业朝集中化、规模化的方向发展。
用炒期货的方式炒茶
据云南省茶叶流通协会秘书长张明春介绍,普洱茶在1980年代以前在国内并不被熟知,一直都以极低廉的价格运送至国外市场。国内最早兴起喝普洱茶的是香港。出于早茶文化的兴盛,香港的茶楼发明了“菊普(菊花普洱)”这类茶,原因是便宜。没想到,却意外地受到了大家的喜爱。
伴随着普洱市场的需求逐渐扩大,广州芳村吸引了大批茶商集聚。1999年,“南方茶叶市场”开业,彼时从事茶叶贸易的商户已超1000家。次年,由广州市政府主办的第一届茶博会举行,芳村茶叶市场由此亮相,知名度大大提高。
2002年,云南一款宫廷普洱在第三届茶博会上拍出了100克16万元的“天价”,随后带领着整个普洱产业开始了风起云涌的“天价炒作”。芳村茶叶市场,当时已经扩大成近5000家商家,纷纷转型普洱茶交易。彼时的云南和广东,都开始了对普洱加速度的“疯狂”。
“7542、7581、8613……”迈入2010年后,在芳村茶叶市场里,这些茶叶编码宛如股票代码,被反复“叫卖”着。这些数字其实是普洱茶的唛号,即货运标记,只要是茶饼都由4位数表示,前两个数字为年份,第三个为毛茶原料的登记,末尾数字则代表生产厂家的编号。
喊话的人正是中介,这是芳村茶叶市场最活跃的一群人,他们的作用就是为普洱茶的买家与卖家牵线,如果生意促成,抽取一定的中介费用。这群人往往只用一个电话、一个电动车就能开展业务,主要就是与不同的茶商搭话,了解行情,收集资料,促成交易。
所谓期货交易模式,就是只见茶票,不见实物。只要有货单,就可以找茶客缴纳定金,但不做实际交易,等茶叶价格攀升后,由上一个茶客再卖给下一个茶客,如此复制。在这样的情况下,用“自己卖,自己买”来抬价的手法一度非常普遍,导致普洱茶票交易量异常活跃的同时,普洱茶的价格也飞涨。
这样类金融化的尝试,虽提高了茶叶市场的流通性,但对于整个行业的发展似乎没有实质性作用。击鼓传花的“炒茶”游戏曾在2007、2014年都相继遭遇过“至暗时刻”。每当价格下跌时,浑水摸鱼的品牌与人群被洗牌,市场再次回到原处。
它带来的副作用很多,福海茶厂营销中心副总经理方树宏曾表示,当前茶行业很难吸引到投资的原因,不仅是大部分消费者对普洱茶产业感到扑朔迷离与不信任,大部分投资人同样觉得这个行业很难在短期内深入了解。这也是此前资本市场不看好茶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