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云南南部,一块孤悬于唐诗宋词的磅礴与纤丽之外,却又深得上苍眷顾与宠幸的土地上,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东边巍峨的哀牢、无量两大山脉阻挡了西伯利亚寒流的侵袭,同时又滞留住了孟加拉湾的暖湿气流;北回归线穿越而过,为这片土地赢得了充裕的日照;澜沧江、李仙江和怒江的部分水系从这里顺势而下,流经东南亚,注入太平洋和印度洋,使得千百条河流大小交汇,它们氤氲蒸腾着,包容了天地之灵气,孕育出物种丰富多元的丛林。茶树,便是在这片古老的普洱府辖地内得以起源。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3540万年前的景谷宽叶木兰化石及其境内广泛分布的中华木兰化石;镇沅千家寨2700年的“世界茶王”以及野生古茶树群落,一直默默地向世人展示着它们最先在原始林地里的伟岸身姿。直到这棵过渡型古茶树的发现,才将地球上的茶从野生到栽培之间这一重要环节衔接了起来。它从中国云南普洱府辖地内一个叫澜沧的老人丛林深处走来,风雨兼程,沧桑扑面,千辛万苦带来了古代澜沧先民濮人对茶树驯化、栽培的消息。而这片位于今天普洱县城20余公里外的困鹿山古茶园,因其间保留了至少是一千多年前人工种植的大叶种、中叶种、小叶种古茶而更加使得中国乃至世界茶树生长繁衍的链条环环紧扣,延续进化的轨迹清晰可见。这些布满了雨苔风锈的古茶树便由此而烙上了光荣的印记,因为光荣,他们成了国宝级的树。就这样,自然本色与世俗凡尘相交融,在那峥嵘的枝杆间,在那恒久的叶脉里涌动。
于是,自然的普洱,无私的普洱,大度的普洱,那古老而又生生不息的脉动,那旺盛而又浓酽如血的意韵,往北穿越横断山主脉密集的大峡谷群,浸漫了喜马拉雅高原;往东流溢在湘楚大地的笙歌琴韵和江南水乡的丝竹管弦中;往西跨过缅甸、老挝遮天蔽日的林莽与依洛瓦底江水相融成趣;往南便凝就成泰国、越南蕉风里,椰树下的渔歌晚唱。绵延了千百年的茶马古道,正是以普洱茶为缘起,这迂回曲折的古驿道,承载着自然给予人类的恩赐,坚韧地完成了对数千年历史的洞穿,对数万公里地域的串接,一代又一代人,一队又一队马帮,在这些古道上艰难地行走,以肉身丈量着大地,不仅将茶的灵性撒播天下,更在神州大地丰富的茶文化中酿就了普洱茶越陈越香的独特秉性。
茶学界公认,普洱茶的后发酵工艺是马帮在长时间的运输过程中形成的,它是一种天赐的特殊工艺,说起来,其间蕴藏了天、地、人的机缘巧合。相传清乾隆年间,普洱城内有一濮姓茶庄,世代以制茶售茶为业,濮氏茶庄生产的团茶、沱茶远销西藏、缅甸等地,并被指定为朝廷的贡品。这一年岁贡之时,老濮庄主病倒了,只好让年轻的少庄主与普洱府罗千总一起进京纳贡。这一年,淅淅沥沥的春雨格外的绵长。近四个月的风雨兼程,濮少庄主伙同马帮到达京城后,连忙卸驮验茶,不料一路的风浸雨湿,原本绿中泛白的青茶饼变成褐色。贡期迫在眉睫,罗千总惶恐至极地呈上那褐色的茶饼———历史的机缘就在这一瞬间得以圆满,这褐色茶饼一经冲泡,顿时叫人眼前一亮,只见汤色通透明亮,红如宝石,艳若玛瑙。乾隆帝轻呷一口,只觉香于九畹之兰,忙传令太监冲泡赏赐文武百官一同品鉴,于是满朝之上,醇香四溢,赞美之声不绝于耳。濮氏茶庄受到了皇帝的赏赐,之后,濮老庄主和普洱府的茶师,根据这批贡茶,研究出了普洱茶的发酵工艺,其他茶庄纷纷效仿,从此代代相传。
传说是无据可考的,但传说又是最深入人心的。作为一种充满了人文遗蕴的茶,在经历了岁月的尘埃和命运的沧桑后,变得古朴而持重,这就让人们在品饮普洱茶时,总禁不住要去品味它的历史,细数那些镌刻在漫漫古道上的蹄痕。
(责任编辑: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