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罢一觉醒,起来两盅茶。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平生爱茶,缘于儿时故乡的生活。我的家乡在安徽舒城县一个小山村里。山村不大,四面皆山。山上到处是绿油油的茶树。当年毛主席视察安徽到舒茶公社,留下“以后山坡上要多多开辟茶园”的教诲。从此,小山村四周山上,开辟出层层梯田。梯田里都种上茶树。每年的清明、谷雨时节,茶树发芽了,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身背竹篓,从梯田的一端一字排开,哼着采茶曲儿,双手翻飞。宛如蜻蜓点水,又似凤凰点头,恰如蝴蝶飞舞,煞是好看。
新茶上市的日子,小山村家家户户飘散着新茶的馨香。工余饭后,男人们捧着透明的玻璃杯,泡上一杯新茶,在品茗的同时,比较着谁家的茶色好,谁家的茶叶香。每天清晨,村里十多个小伙子,挑上焙炒好的绿茶、黄茶到街上去卖,中午担回一担担大米或化肥……这时的小山村在阵阵布谷声里,在金黄的油菜花里,在漫山的映山红里,显得无比烂漫而欣欣向荣。
茶,香叶、嫩芽、清香、绝尘、高洁、优雅。喝茶在品。浓茶淡水,细斟慢酌。闲时观杯中兰芽玉蕊,枝舒叶展,浮沉舞蹈,千姿百态……人生如茶,品茶如品人生。静神观看杯中沉浮的茶叶,放松劳累的身心。透过袅袅上升的气雾,人不知不觉会陷入一种无际的遐思,一种入禅的意境。
茶入水便如人入世,生死之间,从此有了说不完的故事。世间利禄来来往往,红尘滚滚荣辱炎凉。世事无常。穷也好,富也罢;得也好,失也罢;都必须承受。顺心也好,逆境也罢;荣也好,辱也罢;都随时光流走。去留无意,荣辱不惊,对待生活就像饮一杯清茶。这样的心情,这样的心境,才能从品茶中,体会人生况味。
很欣赏宋人杜耒的名句:“寒夜客来茶当酒。”寒夜朔风,孤寂难耐,忽有故人来访。然橱无余肴,柜无陈酿。唯有铲雪融水,发火煮茶。舍外雪压寒枝,悄然自坠;室内炭火四溅有声,水沸冲茶,雾气升腾,茶浓情深。此时,风宁月朗,更有数点疏梅映窗,几杆修竹摇曳……茶香弥漫开来,心事也随之飞扬。
其实,茶也寻常,水也寻常。只是友人到来,心绪不寻常罢了。酒逢知己饮,茶与雅士品。酒长饮可以当歌,茶浅尝亦能小醉。唐朝诗人元稹有一首写《茶》诗:“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洗尽古今人不倦,将知醉后其堪夸。”道出了茶的真谛。
琴棋书画诗酒花,柴米油盐酱醋茶。寻常日月寻常事,不关乎冷月照窗,不关乎寒梅暗香浮动,不关乎荣辱得失……只在于品茶人的心境,是否看得懂她的默默花开花落,是否看得懂她的从容淡雅……
为公忙为私忙,忙里偷闲;且喝一杯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