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嫩叶渐渐的退去了神采熠熠的容颜,化作一缕缕沁人心脾的浓香,如火山喷发,在空气中肆意跳跃……站在锅边的我,闻到了茶香的亲切、悠远。
有一次,奶奶采茶时接到了孙女打来的电话,妹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问奶奶现在在做什么,奶奶便一边对着电话里的孙女撒谎,一边示意周围的人安静。周围的人非但没有安静下来,还大声的说:“娟娟,你奶奶正在摘茶叶”。
其实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奶奶经常上山采茶。对此,我是又气又喜。气的是奶奶不为自己着想,也不为我们着想。喜的是她八十高龄还能采茶,定能长命百岁。
奶奶每次采完茶回来,总是累的大汗淋漓。进到家门,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采回的鲜叶称一称,如果数量多,她还会会自我肯定一下。称完后同将茶叶交给我,我着用簸箕将其摊开。我从奶奶手中接过的虽然只是一包鲜茶叶,但是摊开后就像一座小山。很多时候,我很难将袋子中的茶叶一次倒出,因为茶叶压得太紧,不得不用手一点点的挖出来。
茶叶摊放一阵子,如果时间早,奶奶就会在休息片刻后,生火炒茶。对于奶奶炒茶的样子,我记得不大清楚。倒是那炒茶的浓香,令我现在想起来就感觉有香味在鼻前萦绕。只是很多年,我都没有闻到过炒茶的香气了。具体是多少年,我已经不记得了。
那样的香气,不是花香,却比花香浓烈;不是香水,却比香水朴实;包裹她的那柔嫩绿叶,并不能给人们带来多少赏析悦目的感觉。当她在在高温中翻滚,经历了烈火的淬炼,掩藏着的香气,便开始了生命中的第一次释放。退去的是光鲜的容颜,喷吐的是厚实的芬芳。恰似凤凰涅槃,振翼飞天。这样的香气中停留的时间是短暂的,但是只要吸过她的人,都会为她感到心清气爽、精神振奋。即便分别很多年,只要哪一天偶然相遇,心中便会泛起欣喜。
香气消散,余温尚存,接下来要做就是揉捻了。我清楚的记得,奶奶能将松散的茶叶揉成一团,茶团在她的手中能任由她的指挥,始终朝着一个方向转动。揉茶叶很费体力,所以很多时候,奶奶炒茶,妈妈揉茶,妈妈也能像奶奶那样把茶叶揉成一团而不散。有一次,我趁妈妈不在,自己也去揉。但是本来圆实的茶团,在我手中就成了一堆被捏碎的饼干似的。
奶奶在能采茶的时候,每年都要做出五六斤干茶。这些茶叶,全部用来待客。不论亲疏、不论贫富,凡是来到家里的人,奶奶都会用湖南人特有的方式,给客人们送上一杯用自己采的茶叶泡的茶。
来人便泡茶,早已经成为了奶奶生活的一部分。时间久了,奶奶的茶有了自己独特的茶味,只要大家谈到奶奶,总少不了说说奶奶的茶泡得好。来我家喝茶,似乎也成了我们这里一些人生活的一部分了。以至于两岁的小孩,打我家门前走过时,也会拉着自己的奶奶说:“到姥姥家喝茶去”。
奶奶并不懂茶,也不懂泡茶,即便偶有名贵的茶叶送来,她也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冲泡待客。不论什么茶,只要到了奶奶的茶杯中,都只会变成一种味道。那是从她的心里释放的味道,用心泡茶、从心泡茶,只为来人都有茶喝。
爸爸为了不让奶奶上山采茶,早早的就把茶叶买好了。奶奶再也不能去采茶了,再也不能做茶了,再也不能用自己做的茶叶给大家泡茶了,我也再也闻到到那炒茶的浓香了。
当这些茶香都已成为记忆的时候,奶奶从心而来的茶香还在随着茶的水滴蒸腾。但是,总有一天,奶奶的茶香,也只会散发在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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