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风霜紧,小窗明。
日暮苍山渐远,银杏浅浅深红,独树翘立寒色,闲云澹扫落晖。不觉节物时已变,阶前梧桐落秋声。
花褪残红,叶零成泥,灯影阑珊之处,万物尽皆冬藏,唯有墙角数枝清梅凌寒静待盛放。
还没享受好春的昂扬、夏的绚烂、秋的丰盈,时光的轮盘又悄然转动到了满眼纯白的冬季。岁月匆匆,像树的年轮一圈圈镌刻在人的生命里,又记录着流逝了的成长。
斜阳寒色未远,月明人独倚楼。一场白雪纷纷飘洒,一缕茶香缭绕于怀,“山光闲里见,樵唱静中闻;茗碗晴翻雪,香炉晓吐云。”香茗伴着清扬落雪,香炉绕着丝丝琴韵,唯此时光静好,不负浮生半日偷闲。
唐人的风华绝艳带着睥睨万物的豪情,毫无半点凄凄切切的哀愁,唐人爱酒、爱诗更爱恣意挥洒的人生。白居易有诗作《问刘十九》云:“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窗外风雪飘飞,窗内宾主合宜,三两闲谈淡语,褪去浮华雕饰,字里行间却是温暖如春的情谊。宋人书卷写意,是“东篱把酒黄昏后”的婉约,是“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孤傲。
于是,梅之清傲开到了内敛深沉的宋人心里,也开到了清丽绝美的宋词里。一卷宋词握在手,江南江北,同是翠寒姿。“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绝”。
冬雪、梅花、宋词又怎么能少得了一盏芳醇的清茶相伴呢!北国风光、万里雪飘,躲在小屋内看看书,四目相对闲坐,看着百无聊赖的电视剧,都是很温暖的人间。收起融化在屋外雪烟里落魄不安的灵魂,就静静地体悟“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温暖。抛下古人伉俪情深的遥远佳话,带上自己的故事,也是一番雪月风花。
宋代杜耒曾有《寒夜》诗云:“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涌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更不同”。全诗将茶情、梅韵与故友之情融为一体,其实茶也寻常、梅也如旧,其实无关寒舍、无关朗月,我在乎的原不过是朝思暮想的你!
飞雪有声,惟落花间为雅;清茶有味,惟以雪烹为醇。“烹雪煮茶”,是古代文人们喜爱的雅事之一。掬一捧无瑕白雪,倾入釜甑,万籁俱寂中,静听汩汩水沸,轻嗅袅袅茶香,忘却世中事,闲谈山与水。古人认为,雪,凝天地之灵气,通体透白,无暇至纯,以柴薪烧化雪水烹茶,其味更清冽,更具穿透力,是谓为煮茶之上品水。更有高雅之士,于梅林中取花瓣积雪,化水后以罐储之,深埋地下用以来年烹茶,此般雪水泡出的茶,清新扑面,还有着淡淡的花香。
在《红楼梦》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 怡红院劫遇母蝗虫”中,就有着“槛外人”妙玉用珍藏多年的梅花雪水为宝黛泡茶的情节。
黛玉因问:“这也是旧年的雨水?”妙玉冷笑道:“你这么个人,竟是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开了。我只吃过一回,这是第二回了。你怎么尝不出来?隔年蠲的雨水,那有这样轻浮,如何吃得。”连孤标傲世的林妹妹都被妙玉称为俗人,这梅花雪水茶,可真是非比寻常。
犹记《琅琊榜》里,一袭白衣长笛静默在苍茫山水中款款而来的梅长苏,清冷孤绝的雪景映衬着美如画卷的少年。此后,电视剧里更是反复多次的出现梅花、白雪以及各种煮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