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县城,能像湄潭这样,大街小巷,四处是茶馆。
早上八点不到,街上的商铺一家家都还在沉睡时,惟有一个行当的铺子,是肯定开门营业了的——那就是茶馆。
一生只等一壶茶
一条条搁杯子的长凳擦得锃亮,长期茶水的浸润,杉木本来的乳白色已经看不到了,只见一层油黄色,亮亮的,像著名的油画作品《父亲》里的主色调一样,一看就颇有一份沧桑的味道。炉火总是很旺很红,炉上硕大一桶水,呼噜呼噜很努力地冒着白腾腾的雾气,煞是热闹。
尽管茶馆老板起得很早,却仍不及等早茶喝的人早。微寒的晨风里,老板忙前忙后地赶工,喝早茶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在店门口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也不催,好像老板忙不忙,全然与他们无关。
茶馆与茶楼不同,它是大众而简单的,七八条四五米长二十公分宽的条凳往那里一摆,再在条凳中间放上一排排竹制的软背椅,人往上一坐,半坐半躺的姿势,让人不清闲都难。顺着人们半昂着头看出去的视线,茶馆老板颇有心机地在墙半腰悬挂了一台电视,整天整天地放着碟片。有老掉牙的《封神榜》,也有最新最火的好碟,内容从海陆空到精大全,要啥有啥。有踩三轮的,中午休息时跑到茶馆门口,也不进去,坐自个儿车上看免费片,老板也不恼,由他看。
湄潭的市井男人,但凡过了五十岁,姑娘儿子大了自己想管也管不了了,便成了茶馆的常客。每天踩着点儿地按时出门按时到岗。劲头远胜过上班的人。
在湄潭,人和茶之间似乎与生俱来就有着一份默契,不浓也不淡。那份感情融在每一杯翠芽里,看不见,惟得用心灵去品,才品得出。
一生只等一壶茶
湄潭的男人一到了茶馆,大都变了性格。急躁的人静得下心来了,心事重重的人也看得开了。一年到头忙的事情、大半辈子操心的事情、许多年放不下的事情……全都丢开了去。仿佛他们这长长短短的一生、乐或哭地一路走过来后,最终都是为了到茶馆来,等那一壶茶水开。
一般来说,茶馆里第五排靠通道出口的座位是最好的,进出方便,看着电视脖子也不酸,视线刚刚好!早早的来,大多是为了抢这个座位。等老板把第一杯茶沏上来,趁着茶水氲氤的雾气正浓时,嗅上一口茶叶香,再练内功一样用气流吸进一口茶,呷一呷,整个人便完全进入了“蹲茶馆”状态。
说是“蹲茶馆”,绝对没有错,一坐一守就是半天,不用“蹲”是形容不透湄潭人坐茶馆的这份执著的。
李政道在湄潭求学期间,跑到茶馆看书,为的是求一个读书的地方,“周围再吵也不管”。
市井男人比不得李政道,他们的后半生,就是专门来等那一壶茶的。坐在那里,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
如此而已。
(责任编辑:茶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