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对日本的印象,总是集中于南京大屠杀,七三一细菌部队和钓鱼岛纠纷等等,让人难以释怀的事件上。一想起日本,就是血淋淋的历史,是永远洗涮不掉的民族耻辱。以前从不向往日本旅行,对“小日本”嗤之以鼻。
直到前两年看了一本手绘书,叫“漫步东京”。书中展现的平和安静的街道,质朴诚恳的人们,我才忽然有点想去日本了。之后,又看完全套“深夜食堂”,被书中的食物和故事温暖着,感动着。再后来,日本的朋友不辞辛苦地帮我订购日本铁壶,国际快递来英国。手捧沈甸甸的精美铁壶,我似乎触到一种温度,那是大洋彼岸,态度严谨,精益求精的老匠人的手的温度。
于是,我心中暗暗向往日本,向往茶道历史底蕴丰厚的京都。
京都之行开始于关西机场热情敬业的巴士车长和一位赶早班车的上班男步行十五分钟坚持为我领路到酒店,这为整个旅程拉开了一个美好的序幕。
京都的巴士准点得可以用来对表;巴士车长温暖悠然的报站声是陌生旅途的最动听的陪伴;路人一旦被你问了路,就彷佛自觉地肩负起一定让你顺利到达目的地的重任;小朋友天真有礼貌,八九岁的小学生结伴自己放学回家;商店的售货员总是谦卑可亲,周到细致,让你的腰包掏得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其实,逛茶店买茶,靠直觉。
走在路上,遇到一家茶店,装修朴素大方。步入店内,各种煎茶,抹茶,玉露,按照不同级别摆放得整整齐齐。茶样,价格,包装标准,清清楚楚,一览无遗。店主似一家人,老先生,老妇人,和一对年轻男女可能是女儿女婿。他们热情地招呼客人,但又给你足够时间和空间自由逛店。
你若想试茶,他会坦诚地告诉你,哪款可以试,哪款因为太贵而没有试茶样。但是每隔一两个级别就有一款可以试,如果你心仪稍高一级的,他就告诉你在刚才试的口味上或再甜一些。
店内茶品级别分类细致,抹茶,玉露和煎茶各有九种;另有真(芽茶),粉茶,川柳,玄米茶等茶品,每种都有四五款。
我选了煎茶和玉露各两种,年轻女人耐心地向我介绍各种包装。如果自己饮用的,可以就拿软包装的,如果送人,可以选择铁罐或套装纸盒。然后,她细心地用花纸把茶包装得美美的,并主动问我是不是要退税。他们说着简单的英文,但是满面的微笑和微微前倾的身体,让语言沟通变得似乎不那么重要。
直觉告诉我,这是一家值得信赖的茶店。
另外一家茶店,是在逛锦市场时碰到的,叫做蓬莱堂茶铺。茶店位于市场的一个铺位,很老旧,一看就知道是有几十年历史的老店。店内的茶装在一个个大大的褐色陶罐内。老夫妇两人,男主人六十来岁,头发花白,戴一副眼镜。说起话来态度诚恳。由于旧式茶铺,不设试茶,来客似乎也都是熟客,各个目的明确,买好还和老板闲聊一阵。
我于是向男主人询问如何挑选。他仔细问我喜欢何种口味,是喜欢甜一些的,还是回甘好一些的。然后,把茶样递到我面前,解释两种茶的区别。“其实,这种贵一点的就是形状整齐一些,和这种便宜些的味道很相似。如果自己喝,可以买这种便宜一点的。”他诚恳地说。
然后,他教我水和茶的比例,水的温度,第一泡到第三泡各浸泡几秒。女主人则一丝不苟地把我选好的茶叶装进一个防水纸袋,封口,再认真地盖上章。为了容易区分我买的三种茶,他用不同的包装纸,还让我把茶样,价格和包好的茶叶拍照,以便回去区分。这样的老店,这样的老店主,直觉又告诉我:这是一家可靠的茶店。
这次京都之行,寻茶的体验,让我真真切切地认识了日本,和日本人民。著名日本茶人丹下明月提出了“礼和静乐”的准则。她说:有礼才会有和,尊敬别人才能快乐。
历史和战争给人们留下了永久的创伤,但是人活着,在尊重历史的基础上,还是尽量忘却悲伤,体会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