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老茶盅,装着故事,装着期盼,装着故乡情。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远方”一个充满浪漫色彩的词语!预示着未知,预示着梦一样的国度。这并非地理意义上的远方,而是心灵深处的远方。
和另外一个词相对——故乡。往前走是远方,往后走是故乡。若把故乡比作歌,爷爷是这首歌的主旋律;若给这首歌取个名儿,我叫它“故乡情”好了;若要听我把歌“唱”,那就少不了爷爷的老茶盅。
那老茶盅,是爷爷手里的宝贝,生活中的老伙伴。
自小跟着爷爷长大,我比爷爷的茶盅还小两岁,那茶盅一直是爷爷的宝贝。我看着那茶盅抹上岁月痕迹,一天比一天老,爷爷却一天也离不开它。
冬天爷爷捧着老茶盅取暖,夏天端着老茶盅纳凉。我问爷爷有什么稀罕,爷爷说日久生情,越老的东西越有灵性,不能轻易丢弃。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茶盅内壁开始有了黄色茶垢,爷爷也不会在意,或许那才像老伙伴的样子。也不知道什时候开始,茶盅上的瓷开始零星散落,爷爷也不在乎,或许那样更显朴实亲切。
虽然村里没有斗茶那般热闹,却有几丝老茶馆的味道。
村里留守老人多,两三个围坐在一起,一聊就是半天。有时候,邻里大爷遇到麻烦事儿,准会来找爷爷,倒上两盅茶,商量着法子把问题摆平了才算完事。
大人商量事情的时候,像是故意把腔调拉长,又像是自然停顿。抑扬顿挫间还有着老生常谈的意味,这样貌似更能融洽地聊天。
那熟悉的腔调,那相似的表情,那醇厚的茶香,那难忘的场景,在夕阳下落幕了又呈现,从未从我的记忆里消失。
城里茶馆有人下象棋,咱村里人也不甘落后。
还记得那个清晨,夏暑忽至,蝉鸣四起。庭前荷塘,院后竹林,大树下两位大爷的影子,从棋盘上一直延伸到荷塘边。
荷塘里偶尔一声蛙鸣,呱呱响,像在为这盘棋叫好。蛙声引来了麻雀,麻雀落在树枝上,一坨鸟屎不声不响的落在棋盘上。两位大爷摇着扇子抬头看,那麻雀噗的一下飞走了。两位大爷又是气,又是笑哈哈:“和平年代,麻雀儿也会整人了哦!”
一会儿,树林里响起一片麻雀声,像故意嘲笑两个老大爷。两个老大爷却两耳不闻,喝一口凉茶,下完最后一局。
老茶盅的茶水,是苦还是甜,多年后我终于找到了答案。
有一次,我试着抿一口爷爷茶盅里的水,闭着眼睛把它咽下去,百思不得其解地问:“爷爷,这茶水太苦了,你怎么不冲金银花啊?”。
爷爷笑着说:“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这茶啊,苦就对了。人生就像这杯茶,得先苦后甜,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咯!”。
爷爷抛给了我一个哲理性的问题,我在岁月里找答案。
后来我才知道,爷爷那杯茶是苦也是甜的,因为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些挫折和苦难。
爷爷从战争年代走来,他经历过太多苦难。他时常像讲故事一样讲给我听,地道战、灾荒、虎吃人、人吃草等等,很多很多。每次说起那些往事,爷爷的眼神就像凝固的黑夜,看不到曙光。虽然爷爷没有流泪,但是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几滴清泪流下来,流到他的心里。
我时常安慰他老人家:“那些苦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全家人平平安安就好,我也会常常回家看你”。
原来,前不久邻居大爷去世了,爷爷并没有告诉我,而是更加沉默寡言。可是他那一脸的愁云告诉,“以后没人陪他喝茶了,也没人陪他下象棋了,更没有人愿意听他讲故事了”。
至于爷爷的老茶盅,爷爷把他放起来了,放在了他上锁的木抽屉里。爷爷说那是宝贝、是老伙伴,不能坏掉了,得好好放着,说不定以后成古董了。
在村里,有很多类似老茶盅,也有很多类似的老人。他们需要的不是物质、也不是大把的时光,而是问候、是关心、是陪伴。
年轻人在外拼搏挣钱,有时候为挫折忧伤,有时候为成功喜悦;有时候为前途迷茫, 有时候会期待远方。但是你有没有时常回想故乡,有没有注意到有一位(或两位或更多)老人在原地等你,在默默注视着你。
他们常说:“孩子不要担心我们,我们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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