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的时候,说起1999年春天,在他老家入山放牛的事,哈哈大笑。那年春天,闲着没事,就到他老家瞎逛。到达的第二天,就和他入山放牛。那是他们整个寨子的牛,许多家的牛,据说上百头,不可能每家人都出劳 力去放牛,就由一家家轮流出人放。那几天,刚好轮到他家放。那位朋友,他姐夫,加上我,三个人,带着米、酒、牛干巴,翻过几座山,穿过几片林,就到了放牛场。
所谓的放牛场,就是一座黑黝黝的大山,满目苍翠,至于牛,隐在那一 片苍翠里,影子都不见。
所谓放牛,不过就是在 那座山上溜达,到那几个山口看看,栅栏坏了没有,如果坏了,就修理一下。除此之外,就呆在一个窝棚里,吃饭、喝酒、抽烟,瞎聊,白天晒太阳,晚上数星星看月亮。那次长达十余日的放牛之旅,还有一件难忘的事情,就是喝茶。
窝棚附近,就有几棵散落在灌木丛中的野茶树,都有碗口那么粗。想喝的时候,就爬到树上,胡乱折些嫩枝,在火苗上燎一下,噼啪作响,再扔进滚沸的铁锅里,锅里那烧开的水,是从山下清澈的小河里打来的。煮一会儿,茶汤就倒进土碗里,一咕噜牛饮。那是记忆里喝过的最好的茶,滋味浓厚而甘爽,一入喉里, 顿觉全身舒泰,通体清凉。
说起来,那是十余年前的事了。和朋友再聚,我说我们那时喝过的茶,是不是倚邦古树茶?朋友大惊,说就是,怎么,你懂普洱茶了? 原来,在他眼里,我是不懂普洱茶的。其实,那时他又怎么能说懂了?他家就在象明乡,就守在倚邦古茶山旁边。若他那时就懂普洱茶,早就成暴发户了啊!要知道,那时候的古树茶,根本没人识,没人要,更没人采,他要找人采些囤积着,三、五年后,不就成大富翁了? 那次去倚邦古茶山后,每到春天,都蠢蠢欲动,忍不住想到茶山走走。
十余年下来,便又去了易武、攸乐、困鹿、班章、布朗、景迈、南糯、贺开、冰岛、勐库等古茶山。去那些古茶山,却不单是因为茶。毕竟,我不是做茶的,每次去茶山,顺手弄三、五斤古树毛茶,不过是图个高兴罢了。去茶山,也不是去看采茶,收茶, 做茶,那些情景,早就看够了,每年都大同小异而已。那么,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时常冲动,想去茶山走走?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渴望一份放松,一份舒坦,一份心情,一份美好。
普洱茶兴起后,一座座普洱茶山声名鹊起,云南名山茶占多,一时间,那些茶山的名声,大 有盖过云南传统名山苍山、玉龙之势。普洱茶山兴起,每到春天,一座座名茶山人流如织,连寨子里的狗都见惯不惊,对陌生人视若无睹了。不仅如此,还有著名小说家马原,著名诗人李亚伟等人一年中有大半时光悄悄隐在茶山,不是因为茶,而是因为一种心情。
普洱茶山声名鹊起,当然是因为普洱茶,可又不全是。这正如中国茶的兴起,是因为茶饮习惯,但也不全是。茶,是一种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玩熟了,必有审美产生。中国茶沾满了那么多的诗词歌赋禅道风雅的气味,就成茶文化了。同理,普洱茶流行,除了普洱茶的健 康价值,品饮价值之外,普洱茶美学,也就是普洱茶的审美价值也就随之产生了。而普洱茶山,正是普洱茶美学的根基。那么多人爱到云南茶山,除了普洱茶这种纯物质的表面原因之外,内心也必有其理由,那就是审美。
是的,万物同根生。古茶山,古茶树,以及生长普洱茶的这片大地,是人类的另一个爹和娘。原本山川,极命草木。这是汉代作家枚乘的赋《七发》里的句子。意思是说探索山川本原,为各种草木命名。普洱茶山,有大地上最好的茶,有世界上茶树的老祖宗。这片茶山的美学个性,就是大地山川的原本之美。
今天,普洱茶山声名鹊起,但愿到这里来的人们,不单是为了好茶,还为了内心的一种敬畏和感恩,对大地,对生命本原的敬畏和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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