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案头书桌茶室闲无事时,偶会随手翻翻所谓的“处世三大奇书”,清·王永彬的《围炉夜话》、明·洪应明的《菜根谭》、明·陈继儒的《小窗幽记》。
随翻的次数多了,留意了下三本书中分别所言“茗、茶”者字句。《围炉夜话》几乎只字未提“茶、茗”。《菜根谭》中也仅是只言片语,寥寥几字句。《小窗幽记》分为醒、情、峭、灵、素、景、韵、奇、绮、豪、法、倩十二集,谈到茶的更多的是集中在“素、景、韵”集中,并且涉及很多,精品佳句如瀑直下,茶韵心至,炒语天成,陈眉公所描绘的茶事、茶景、茶韵十足的隐逸、淡然物外、令人神往。。。
《菜根谭》:
宾朋云集,剧饮淋漓乐矣,俄而漏尽烛残香销茗冷,不觉反成呕咽,令人索然无味。天下事率类此,奈何不早回头也。
损之又损,栽花种竹,仅交还乌有先生;忘无可忘,焚香煮茗,总不问白衣童子。
人心有个真境,非丝非竹而自恬愉,不烟不茗而自清芬。须念净境空,虑忘形释,才得以游衍其中。
茶不求精而壶也不燥,酒不求冽而樽也不空;素琴无弦而常调,短笛无腔而自适;纵难超越羲皇,亦可匹俦嵇阮。
《小窗幽记》:
家居苦事物之扰,惟田舍园亭,别是一番活计;焚香煮茗,把酒吟诗,不许胸中生冰炭。
茅齐独坐茶频煮,七碗后,气爽神清;竹榻斜眠书漫抛,一枕余,心闲梦稳。
带雨有时种竹,关门无事锄花;拈笔闲删旧句,汲泉几试新茶。
余尝净一室,置一几,陈几种快意书,放一本旧法帖;古鼎焚香,素麈挥尘,意思小倦,暂休竹榻。饷时而起,则啜苦茗,信手写汉书几行,随意观古画数幅。心目间,觉洒洒灵空,面上俗尘,当亦扑去三寸。
白云在天,明月在地;焚香煮茗,阅偈翻经;俗念都捐,尘心顿尽。
茶欲白,墨欲黑;茶欲重,墨欲轻;茶欲新,墨欲陈。
茶见日而味夺,墨见日而色灰。
夜寒坐小室中,拥炉闲话。渴则敲冰煮茗;饥则拨火煨芋。
翠竹碧梧,高僧对奕;苍苔红叶,童子煎茶。
编茅为屋,叠石为阶,何处风尘可到;据梧而吟,烹茶而语,此中幽兴偏长。
净几明窗,一轴画,一囊琴,一只鹤,一瓯茶,一炉香,一部法帖;小园幽径,几丛花,几群鸟,几区亭,几拳石,几池水,几片闲云。
谷雨前后,为和凝汤社,双井白茅,湖州紫笋,扫臼涤铛,征泉选火。以王濛为品司,卢仝为执权,李赞皇为博士,陆鸿渐为都统。聊消渴吻,敢讳水淫,差取婴汤,以供茗战。
采茶欲精,藏茶欲燥,烹茶欲洁。
茅屋三间,木榻一枕,烧高香,啜苦茗,读数行书,懒倦便高卧松梧之下,或科头行吟。日常以苦茗代肉食,以松石代珍奇,以琴书代益友,以著述代功业,此亦乐事。
幽人清课,讵但啜茗焚香;雅士高盟,不在题诗挥翰。
热汤如沸,茶不胜酒;幽韵如云,酒不胜茶。茶类隐,酒类侠。酒固道广,茶亦德素。
半轮新月数竿竹,千卷藏书一盏茶。
萧斋,香炉、书史、酒器俱捐;北窗,石枕、松风,茶铛将沸。
结庐松竹之间,闲云封户;徙倚青林之下,花瓣沾衣。芳草盈阶,茶烟几缕;春光满眼,黄鸟一声。此时可以诗,可以画,而正恐诗不尽言,画不尽意。而高人韵士,能以片言数语尽之者,则谓之诗可,谓之画可,谓高人韵士之诗画亦无不可。
庭前幽花时发,披览既倦,每啜茗对之。香色撩人,吟思忽起,遂歌一古诗,以适清兴。
家有三亩园,花木郁郁。客来煮茗,谈上都贵游、人间可喜事,或茗寒酒冷,宾主相忘,其居与山谷相望,暇则步草径相寻。
盛暑持蒲,榻铺竹下,卧读《骚》经,树影筛风,浓阴蔽日,丛竹蝉声,远远相续,蘧然入梦,醒来命取榐栉发,汲石涧流泉,烹云芽一啜,觉两腋生风。
抱影寒窗,霜夜不寐,徘徊松竹下。四山月白露坠,冰柯相与,咏李白《静夜思》,便觉冷然寒风。就寝复坐蒲团,从松端看月,煮茗佐谈,竟此夜乐。
夕阳林际,蕉叶堕地而鹿眠;点雪炉头,茶烟飘而鹤避。
人生斯世,不能读尽天下秘书灵笈。有目而昧,有口而哑,有耳而聋,而面上三斗俗尘,何时扫去?则韵之一字,其世人对症之药乎?虽然,今世且有焚香啜茗,清凉在口,尘俗在心,俨然自附于韵,亦何异三家村老妪,动口念阿弥,便云升天成佛也。
香令人幽,酒令人远,茶令人爽,琴令人寂,棋令人闲,剑令人侠,杖令人轻,麈令人雅,月令人清,竹令人冷,花令人韵,石令人隽,雪令人旷,僧令人淡,蒲团令人野,美人令人怜,山水令人奇,书史令人博,金石鼎彝令人古。
窗宜竹雨声,亭宜松风声,几宜洗砚声,榻宜翻书声,月宜琴声,雪宜茶声,春宜筝声,秋宜笛声,夜宜砧声。
云林(明代徐应秋)性嗜茶,在惠山中,用核桃、松子肉和白糖,成小块,如石子,置茶中,出以啖客,名曰清泉白石。
茶中着料,碗中着果,譬如玉貌加脂,蛾眉着黛,翻累本色。煎茶非漫浪,要须人品与茶相得,故其法往往传于高流隐逸,有烟霞泉石磊落胸次者。
客到茶烟起竹下,何嫌展破苍苔;诗成笔影弄花间,且喜歌飞《白雪》。
帐梅花,休惊他三春清梦,笔床茶灶,可了我半日浮生。
松声,涧声,山禽声,夜虫声,鹤声,琴声,棋子落声,雨滴阶声,雪洒窗声,煎茶声,皆声之至清,而读书声为最。
冬夜宜茗战,宜酌酒说《三国》、《水浒》、《金瓶梅》诸集,宜箸竹肉,以破孤岑。
“今日鬓丝禅榻畔,茶烟轻飏落花风。”此趣惟白香山得之。
焚香啜茗,自是吴中习气,雨窗却不可少。
茶取色臭俱佳,行家偏嫌味苦;香须冲淡为雅,幽人最忌烟浓。
扫石烹泉,舌底朝朝茶味,开窗染翰,眼前处处诗题。
溪畔轻风,沙汀印月,独往闲行,尝喜见渔家笑傲;松花酿酒,春水煎茶,甘心藏拙,不复问人世兴衰。
千载奇逢,无如好书良友;一生清福,只在碗茗炉烟。
佳人半醉,美女新妆。月下弹琴,石边侍酒。烹雪之茶,果然剩有寒香;争春之馆,自是堪来花叹。
书者喜谈画,定能以画法作书;酒人好论茶,定能以茶法饮酒。
香宜远焚,茶宜旋煮,山宜秋登。
双杵茶烟,具载陆君之灶;半床松月,且窥杨子之书. 寻雪后之梅,几忙骚客;访霜前之菊,颇惬幽人。
中郎赏花云:“茗赏上也,谈赏次也,酒赏下也。茶越而崇酒,及一切庸秽凡俗之语,此花神之深恶痛斥者,宁闭口枯坐,勿遭花恼可也。”
茅屋竹窗,一榻清风邀客;茶炉药灶,半帘明月窥人。
杨花飞入珠帘,脱巾洗砚;诗草吟成锦字,烧竹煎茶。良友相聚,或解衣盘礴,或分韵角险,顷之貌出青山,吟成丽句,从旁品题之,大是开心事。
明窗净几,好香苦茗,有时与高衲谈禅;豆棚菜圃,暖日和风,无事听友人说鬼。
陈继儒另专有《茶话》七百字左右的短文,辑集有关的茶事经验、习俗和茶叶风情的韵事。由是可见,这也难怪洪应明、王永彬所著二奇书中关于茶的话题较少的原因,二人在茶事经验上和陈眉公相距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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