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洞庭,气蒸云梦泽。在这片神奇的水域泽国里,曾有过许许多多动人的故事。相传四千多年前,舜被流放苍梧,她的两位夫人娥皇和女英千里,千里寻夫来到君山,面对烟波浩渺的洞庭湖,望着滔滔东流,一去不复返的湘江,失声痛哭。她们的泪水溅到斑竹上,就再也没有褪去,于是就有了今天湘妃竹;她们的泪水渗入泥土中,年复一年,便孕育出一株株鲜绿的新芽,这就是君山银针。也有人说,这些芽头茁壮,白毛茸然,叶瓣修长挺直的茶叶,是娥皇和女英的气血滋养出来的,因此,天生就有一种贵气。自唐代以来,它就被列为贡茶,当年文成公主远嫁吐蕃,带去的就是这里的“君山银针”。
君山银针初看似绿茶,香气清高、芽叶挺拔,冲泡后,芽竖悬汤中冲升水面,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蔚成趣观。再看像白茶,芽头粗壮、白毫如羽,细品如乌龙,叶底肥厚、甘爽顺滑。其实它属于黄茶,也是一种微发酵茶。《湖南省新通志》曾有这样的描绘:“君山茶色味似龙井,叶微宽而绿过之。”只是因为千百年来,它一直都被作为贡茶,很少流入民间,因此,人们对他的制作工艺并不熟悉。譬如,它的采摘必须在清明前后的一周到十天之内完成,做茶必须要在78个小时内,完成杀青、摊晾、初烘、初包、再摊晾、复烘、复包、焙干等十多道工序。因此,做黄茶的师傅都必须特别仔细、谨慎,不能有半点差错。尤其是烘焙,焙火重了不行,轻了也不行。为了不出差错,茶人们只能在完成杀青和摊凉之后,通过初包、复包;初焙、复焙,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边做边修,直到把茶做到统一标准为止。
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传说:后唐的第二个皇帝明宗李嗣源,有一次上朝时侍臣为他沏茶,没想到开水入杯,就见一团白雾腾空而起,慢慢幻化成一只白鹤。只见白鹤向明宗微微点了三下头,然后翩翩飞向蓝天。明宗感到很奇怪,问侍臣这是什么原因。侍臣回答说“这是君山的白鹤泉,泡黄翎毛的缘故。”明宗心中啧啧称奇,亲自赐名“白鹤茶”,并且下旨将其列为“贡茶”。白鹤泉的水也就成了御用的泉水,专门泡白鹤茶。后来,有一次进贡时,船过长江,由于风浪颠簸把随船带来的白鹤井水给泼掉了。押船的州官吓得面如土色,急中生智,只好取江水鱼目混珠。没想到侍臣再泡茶,只见茶叶上下浮沉,却再也没有白鹤冲天了,明宗黯然神伤,慨然叹道:“白鹤居然死了”岂料金口一开,即为玉言,君山的白鹤泉就此枯竭。好在君山银针并未因此而消失。
所谓“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君山银针尊贵的身份,使得人们在品饮之前,总是先要焚香、涤器、然后才开始鉴茶。在整个品饮过程中,最让我心动的是“投茶”和“润茶”。只见泡茶人悬壶高冲,杯中的茶叶,竟然一片片齐崭崭地悬空竖了起来,就像一枝枝破土而出的春笋,直插水面。然后,水中泛起一层白色的泡沫,如同雪花,当地人称之为“涌”,涌起后,便灰飞烟灭,坠落的无声无息。因此茶人们就用“帝子沉湖千古情,洞庭波涌连天雪”两句诗,来比喻“投茶”和“润茶”。它们从泡茶的老先生嘴里说出来,抑扬顿挫,就像在吟诵一般,让人荡气回肠。接下来茶香就出来了,它是随着杯子里冒出来的热气一起出来的,而且慢慢升腾起来,终于弥漫了整个屋子,像云、像雾、又像雨,湿漉漉的渗入每一寸肌肤,我想这便是君山银针的茶气,清雅迷人,如梦如幻。
然而茶入口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馨香甘甜,甚至带着一点青涩,老先生说,这第一泡品的就是涩,这是清泪之味,因为这茶附着娥皇和女英的魂,这让我蓦然想起了屈原的《九歌》,仿佛我们喝的并不是御用的君山银针,而是娥皇和女英的眼泪。这么想着,第二泡茶又到了,这时候,茶汤开始甘甜生津,含在嘴里,芬芳醉人。泡茶人说,这是碧云宫中尝到的甘露之味,于是又引出了柳毅传书的故事,原来白鹤泉也叫柳毅井。经历青涩、甘甜之后,第三泡茶醇厚和顺滑。这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慷慨悲凉的吟唱,断断续续,若有若无,是元稹的《离思》吗?我好像听见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登君山,游洞庭,品银针,这就是我期待中的云梦泽之旅,谁能想到,竟还有这三味君山银针,让我瞬间参透了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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