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芸娘布衣菜饭可乐终身,生活虽是简陋,她却能在这眼前的苟且中营造出别样诗意,将生活过成一首诗。
对花热饮美
沈复虽有才,却一生潦倒,芸娘嫁给沈复之后,过着异常清贫的生活。幸好她妙手生花,把日子过得颇有情趣。
她用一颗七窍玲珑心,敏捷地捕捉着生活中的美。扫墓的途中看到好看的石头,她捡回家做成盆玩。
觉得沈复的插花过于单一,便想出效仿虫草之法。把螳螂、蝴蝶用针刺死,再用丝线系住虫的脖子,将其绑在花草间,并整出各种造型,栩栩如生,见到的人无不称绝。
无奈寄居他人家中,她就教大家做“活花屏”。用砂盆种植扁豆,放在花屏中,让它攀附着屏自己生长。就好像绿荫满窗,透风遮日,纡回曲折,还随时可以更换。
沈复贫寒却讲究,陈芸便为他做了一个梅花食盒置于案头。让简陋的吃食平添韵味。这盒子如同一朵墨梅盖在桌上,打开盏来看,就好像把菜装在花瓣里似的。二三知己聚会喝酒时,可以随意从碟子里取来吃,吃完了再添。
这茶宴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茶宴又称茶会,是以茶代酒,宴请款待宾客之举。茶宴始于南北朝,兴于唐代,盛于宋代。早在三国时代,我国就有“密赐茶以当酒”之说,即以茶待客。这种形式可能就是茶宴或茶会的前身。
清代的茶宴盛行, 与清宫的重视有关。乾隆皇帝一生嗜茶,首倡在重华宫举行茶宴, 据记载曾举行60多次。后来在各种宴会上都要用茶, 如康熙、乾隆两朝举行过四次规模巨大的“千叟宴” , 多达二三千人, 把全国各地65 岁以上的代表性老人都请来, 席上也要赋诗。
茶宴开始得先喝茶,由御膳茶房向皇帝进献红奶茶一碗。然后分赐殿内及东西檐下王公大臣, 连茶碗也赏给他们, 其余赴宴者则不赏茶。被赏茶的王公大臣,都要磕头谢恩。之后就开始上酒菜,正式开宴。此外皇宫举行的各种宴会都要先进奶茶, 再摆酒席。从此以后, 茶宴中的酒水菜肴的比重越来越大, 逐渐演变成真正的宴会。
皇宫茶宴规模巨大,气势宏伟,寒士沈复是没机会一见的。但他有幸寻得一位蕙质兰心的妻子,为他巧手置办了种种别有趣味的宴会。
芸娘的妙趣还不止于此,她制的莲花香茶,是沈复《浮生六记》中最动人的细节之一。
实际上,这种利用天然的莲花苞熏香茶叶的方法并非芸娘首创。据传,疑为元代大画家倪云林私房菜谱的《云林堂饮食制度集》中,这一熏茶巧法已经出现。明人顾元庆的《茶谱》、屠隆的《考槃余事》也有类似记载。
相比陈芸的做法,“云林堂”熏制莲花茶的程序要更为考究:“莲花茶,就池沼中,蚤(早)饭前、初日出时,择取莲花蕊略破者,以手指拨开,入茶满其中,用麻绳扎缚定。经一宿,明蚤(早)连花摘之,取茶纸包,晒干。如此三次,锡罐盛,(封)口收藏。”
要在天刚破晓之时,到荷塘前,选择一朵呈微绽状态的莲花苞。用手指将花苞的绽口轻轻拨开,向苞内灌满茶叶,然后让花瓣重新合拢。再用麻绳把花苞捆扎牢固,确保其闭合不散,这样经过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早晨,把整朵莲花摘下,倒出里面的茶叶,包在纸中,放在背风处晾干。这还只是第一环的加工。接下来的清晨,需要再选择一株微绽的莲花,将已熏过一次的茶叶再埋于苞内。这样反复三次。先后裹闭在三朵莲花苞内,闷熏一昼夜的茶叶,才是独香轻泛的莲花茶成品,可以用密封性好的锡罐储藏,长期保存。于是,在秋冬春三季,也可以品味到莲花的幽芬。
不过,像云林堂那样制莲花茶,有一个前提,家里要有一个不小的荷塘。因此,传说中倪大画家喜欢的熏茶法,其实是常人难以复制的一种奢侈。
芸娘嫁给沈复之后,始终节衣缩食,甚至是典钗买酒。想来,她只能就着庭院中的荷花缸之类,因陋就简,将富贵人家的莲花茶制法加以简化,创造一点生活乐趣。
芸娘时时为沈复制造惊喜,可却没想到这般有诗意的日子却并不长久,很快,他们便面临着一场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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