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兰夜,三分弯月,四野清朗。
燃烛,起香席,斟清茶两盏,怀古思故。
烧炭浅透,埋入灰中。此时观炉灰,疏松恰如懒云堆,轻压过后,再打上一痕痕香筋,隔云母片置惠安沉慢薰。音响中,大提琴诉出的“玫瑰三愿”尚在如锦缎般铺陈起伏,炉中的蜜蕊气息已悄然浮出,如在“蕊珠众香深处”,又如“梅英半开”。为不扰香韵,茶唯求恬淡,一盏独饮,一盏遥寄。
用香,当年的芸娘曾将“沉速”等香巧用“饭镢蒸透,在炉上设一铜丝架,离火中寸许,徐徐烘之,其香幽韵而无烟。”今日薰法,算是异曲同工。速香,也就是黄熟香,《本草纲目》曰“木之心节置水则沉,故名沉水,亦曰水沉。半沉者为栈香,不沉者为黄熟香。”《遵生八笺》里的和合香方也时有用沉速香来相配比的。董小宛与她的冒郎曾剥黄熟结制成香丸而薰,取其勃郁氤氲,精妙细微。而云娘徐徐烘之的,估计该是块状或片状的罢。
昔日七夕,芸娘也定是弄香如许。乾隆庚子年间,沈三白与芸娘在沧浪亭畔“我取轩”小住消夏,逢七夕佳期,芸娘设香烛瓜果,与三白在“我取轩”中同拜天孙。三白欣然镌刻“愿生生世世为夫妇”石章二方,一人执朱文,一人执白文,做为伉俪间往来信函之用。
后来,沈三白在《浮生六记》中记下了当时的情景:“是夜月色颇佳,俯视河中,波光如练,轻罗小扇,并坐水窗,仰见—飞云过天,变态万状。芸曰:‘宇宙之大,同此一月,不知今日世间,亦有如我两人之情兴否?’余曰:‘纳凉玩月,到处有之。若品论云霞,或求之幽闺绣闼,慧心默证者固亦不少。若夫妇同观,所品论着恐不在此云霞耳。’”
一对痴儿女,经历着世事的颠沛和家长的责难,沧浪亭畔的日子是他们难得偷闲自由着的好时日。不过,烹茶弄香,于他们是家常事,也是能相知共享着的细节。而浮生,就是由这样的细节一点点串成了沧海。
也许,七夕并不应该是很特别的日子,有情的佳偶们该是在一箪一瓢,一朝一夕的体贴与关爱中看着彼此青丝红颜的老去,这是相守,也是恒古的痴迷。
兰夜静,琴音驻,香绵绵,思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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