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喝茶,已有些积重难返的症候了。
记得从初中开始就喜欢喝茶了。因为老友说初中的时候我经常恳请她陪我一起喝茶。但也许还更早些。寻根溯源,喜欢喝茶多数是受了父亲的影响。母亲说,父亲以前干农活回来,都是先喝茶再吃饭的。那已是我童年的事情了。所以十分怀疑,我从童年起就是茶迷了。
可以确定的是,以前去省城读书,每次回家后返校,茶是行囊中必不可少的物件。同宿舍的室友中,有几位也常带茶去。其中一位常带些上等茶叶。每次看她把好茶泡在大茶杯里,我特别心疼,觉得十分愧对了那些好茶。所以熟络些以后,每回她一拿茶叶出来,我马上把工夫茶具也搬出来,义务帮她泡茶。
跟朋友们出去吃饭,小餐馆也好,大酒店也好,只要有茶水供应,都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然后频繁地上洗手间。其实那都是很次等的茶叶,但只要有些茶味,我也就当茶喝了。
到任何场所,只要有茶喝,可以喝茶,必是喝茶的。家里,办公室里,因为有了我,茶叶的流通速度快了不少。跟任何人在一起,只要有茶喝,可以喝茶,也必是喝茶的。通常把同伴们一个个都灌得偃旗息鼓,最后只剩我一个人喝茶。
也因为喜欢喝茶,结识了几个朋友。一听到别人喜欢喝茶,心底盲目地油然而生一种知己感。所幸事实证明,不算得十分盲目。
晚上在家,吃完晚饭,半个钟头后必是坐在茶几面前,喝着茶读书看报。偶尔伤风感冒头疼发烧,不能喝茶了,在家里竟很有些无所事事的感觉,书也读不下,报也看不下。
还曾口出戏言——没有茶,毋宁死!
于是落下了个“茶佬”的“雅称”。在周围人眼里心中,颇有些品茶权威的意味,自己也颇有些自以为是,沾沾自喜。
然后就开茶铺了。
开茶铺以来,已经记不清喝了多少茶,各种类型,各个价位,出于业务的需要,不能挑三拣四,只能一一试过。一个多月下来,把以前没喝过的,没见过的,都尝试了不少。
但却是越喝越糊涂。
每种茶型,分产地,分香型,各个产地和各种香型,又分很多档次。
比如单枞茶,产地上分凤凰、铁铺,饶平,香型分黄枝香、芝兰香、玉兰香、蜜兰香、桃仁香、杏仁香、玉桂香、肉桂香、通天香等等。比如铁观音,产地上分西坪、祥华、感德,香型分韵香、清香、酸香。普洱茶产地是否也分目前还不清楚,但香型也分兰香、枣香、荷香、樟香等等。
又分生熟,又分季节,又分海拔。一种茶型,粗略算来也有几十个甚至上百个档次。
每次到茶叶批发商那里进茶,琳琅满目的茶叶真让人头昏目眩。有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分不清东西南北。定下神后,从次到好,一泡泡喝下去,喝着喝着就混淆了。
60元的比50元的好些,70元的比60元的好些……到100多了,似乎觉得跟刚才差不多。于是倒回来再喝50元的。还是有区别的。只是不该贵这么多啊。
倒是把以前对于茶的敏感给丢弃了。也忘了茶的优劣,不过就在这“差不多”之间。
冯小刚的电影《手机》里有“审美疲劳”之说,几十天过去,对于“味觉疲劳”却是深有体味。舌头生涩了,反应迟钝了,头脑里也没有明晰的脉络,能大概说个“所以”,却不能十分说个“所以然”。由是倒比以前不自信了一些。总得听到别人说好,自己才敢于确定一定是好。自己觉得好的,别人一有些犹疑,似乎都觉得有些道理,并不能非常果断。
茶铺临开张前,曾去请教过好几个做茶叶生意的人。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对我说,茶叶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一辈子也学不完。初听时颇有些不以为然,觉得似乎危言耸听。不过就是茶嘛,有这么玄乎吗?没想到还真这么玄乎。用海洋啊森林啊这些虚无飘渺的意象来形容,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怕也不为过。
……
但我愿意给自己时间。就像一杯浑浊的水,晾着晾着就澄清了,我也念想着,喝啊喝啊,带着心眼一直喝下去,或许有一天真能明辩出个中滋味来,以无愧我“茶佬”的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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