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茶,即产茶地向皇室进贡专用茶。向朝庭贡奉各种乡奇特产,是封建社会早有的定俗。晋人常璩在《华阳国志·巴志》中即有关于中国最早贡茶的记载,公元前11世纪,周武王伐纣、西南巴、蜀等国向武王进贡盐、铁、茶、蜜的史实。
据《华阳国志·巴志》记载,大约在公元前1025年周武王姬发率周军及诸侯伐灭殷商的纣王后,便将其一位宗亲封在巴地。这是一个疆域不小的邦国,它东至鱼复(今四川奉节东白帝城),西达□道(今湖北宜宾市西南安边场),北接汉中(今陕西秦岭以南地区),南极黔涪(相当今四川涪陵地区)。巴王作为诸侯,理所当然要向周武王(天子)上贡。《巴志》中为我们开具了这样一份“贡单”:五谷六畜﹑桑蚕麻纻﹑鱼盐铜铁﹑丹漆茶蜜﹑灵龟巨犀﹑山鸡白鴙﹑黄润鲜粉。
既是贡品,一定珍贵。但巴王上贡的茶却是珍品中的珍品。《巴志》在这份“贡单”后还特别加注了一笔:“其果实之珍者,树有荔支,蔓有辛蒟,园有芳蒻香茗。”上贡的茶不是深山野岭的野茶,而是专门有人培植的茶园里的香茗。
《华阳国志》是我国保存至今最早的地方志之一,作者是东晋时代的常璩,字道将,蜀郡江原(今四川崇庆东南)人,是一个既博学﹑又重实地采访的司马迁式的学者,他根据非常宏富的资料,于公元355年前撰写了这本有十二卷规模的书。
周武王接纳了茶这宗贡品后是用来品尝﹑药用,还是别有所为,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我们从《周礼》这本书中似可探知这茶还有别的用处。《周礼·地官司徒》中说:“掌荼。下士二人,府一人,史一人,徒二十人。”“荼”即古茶字。掌荼在编制上设二十四人之多,干什么事呢﹖该书又称:“掌荼:掌以时聚荼,以供丧事﹔征野疏材之物,以待邦事,凡畜聚之物。”原来茶在那时不仅是供口腹之欲,而且还是邦国在举行丧礼大事时的必不可缺的祭品,必须要有专门一班人来掌管。
此外,《尚书·顾命》中说道:“王(指成王)三宿﹑三祭﹑三诧(即茶)。”这说明周成王时,茶已代酒作为祭把之用。
由此可见,茶在三千年前的周代时,即已有了相当高的地位。而在《诗经》中,“荼”字何以屡屡出现在像《谷风》﹑《桑柔》﹑《鸱鸮》。《良耜》﹑《出其东门》等诗篇中,便不足为怪了。
茶为贡品、为祭品,已知在周武王伐纣时、或者在先秦时就已出现。而茶作为商品,则现在知道要在西汉时才出现。西汉宣帝神爵三年(前59年)正月里,资中(今四川资阳)人王褒寓居成都安志里一个叫杨惠的寡妇家里。杨氏家中有个名叫“便了”的髯奴,王褒经常指派他去买酒。便了因王褒是外人,替他跑腿很不情愿,又怀疑他可能与杨氏有暧昧关系,有一天,他跑到主人的墓前倾诉不满,说:“大夫您当初买便了时,只要我看守家里,并没要我为其他男人去买酒。”
王褒得悉此事后,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怒之下,在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以一万五千钱从杨氏手中买下便了为奴。
便了跟了王褒,极不情愿,可也无可奈何,但他还是在写契约时向王褒提出:“既然事已如此,您也应该向当初杨家买我时那样,将以后凡是要我干的事明明白白写在契约中,要不然我可不干。”
王褒这人擅长辞赋,精通六艺,为了教训便了,使他服服贴贴,便信笔写下了一篇长约六百字题为《僮约》的契约,列出了名目繁多的劳役项目和干活时间的安排,使便了从早到晚不得空闲。契约上繁重的活儿使便了难以负荷。他痛哭流涕向王褒求情说,如是照此干活,恐怕马上就会累死进黄土,早知如此,情愿给您天天去买酒。
这篇《僮约》从文辞的语气看来,不过是作者的消遣之作,文中不乏揶揄、幽默之句。但王褒就在这不经意中,为中国茶史留下了非常重要的一笔。
《僮约》中有两处提到茶,即“脍鱼炰鳖,烹茶尽具”和“武阳买茶,杨氏担荷”。“烹茶尽具”意为煎好茶并备好洁净的茶具,“武阳买茶”就是说要赶到邻县的武阳(今成都以南彭山县双江镇)去买回茶叶。
对《华阳国志·蜀志》“南安、武阳皆出名茶”的记载,则可知王褒为什么要便了去武阳买茶。
从茶史研究而言,茶叶能够成为商品上市买卖,说明当时饮茶至少已开始在中产阶层流行,足见西汉时饮茶已相当盛行。
在此还有必要赘述一点,美国茶学权威威廉。乌克斯在其《茶叶全书》中说:“5世纪时,茶叶渐为商品”,“6世纪末,茶叶由药用转为饮品。”他如果看到王褒的这篇《僮约》,恐怕不会说如此武断的话,因为《僮约》提到“武阳买茶”这件涉及商品茶的事实的确切时间是公元前59年的农历正月十五,比《茶叶全书》所谓的5世纪要提前五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