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21岁。他41岁。
味道,是有记忆的。青岛分开,一别,就是半年。她把茶带进了大学生活,带进了瑜伽班,带进了闺蜜的聚会中。
再相见时,他说,我想把你的钢琴声留在我的生活里,认真,诚恳的邀请你,做我的忘年交,我的小爱人,然后去做我的太太。
她咬着下唇想笑,太太,一下把自己叫老了。但是她觉得很甜蜜,她觉得幸福。对于从小家庭纷争不断的她,他让她有厚厚的安全感,她想依赖着他。
还有半年才毕业,她就载着三个行李箱去了帝都。在机场的旅客出口处,她收到了人生的第一束鲜花,粉色百合与红色康乃馨。
在他们的新家,有一个木雕的茶台,还有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他说,一个是我的玩具,一个是你的玩具,快乐的生活就要开始。
真的,快乐的生活真的这样开始了。谁能想钢琴与茶,竟也能合拍?她弹肖邦,也弹流行歌曲,当她弹过《平湖秋月》之后,他送给她一件旗袍,一条项链,还有,一枚钻戒。
彼时,她坐在钢琴旁,流下了眼泪,最好的年纪,遇见最好的你,女子的心,还有什么所求呢?
她出差半月回来之后,发现一间客房被改成了茶室,高举架的屋子,是她喜欢的一砌到底的格子,上面摆满了他们共同从各地带回的茶与茶器,他留出一面墙,放大了一张在东南亚一个小小岛上,他们并肩走在晨雾里的照片。
直到有一天,夜深,茶尽,他关掉电脑,在书房翻出一把很老很旧的口琴,给她吹了一曲《甜蜜的家庭》,她方听痴了过去……不愧是北大的才子,帝都郊外的星空下,一切都浪漫的不要不要。
幸福满溢,她心里却懵然涌起害怕失去的悲伤。冥冥之中,命运似乎给了她预示。她们的未来遭到了双方家庭强烈的反对,在这种极端不被祝福的情感下,生活中的矛盾也日益凸显,他们开始吵架,很凶的争吵,后来愈演愈烈,终于,他在她面前摔了遥控器,砸了杯子,她被吓得顿住了,两分钟后,她冲到楼上的衣帽间,迅速的收拾了一个箱子,泪流满面的离开了家,去了机场。
时隔多年,她依然记得,那天,在机场的休息室,她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整整哭了一个小时。
她离开他那一年,27岁。
他最后一次帮她整理行李,是为送她离开。当大大小小的包,已经邮走,去机场之前,他又从茶室里找出好多片她喜欢的普洱,他说,你先喝着吧,喝完再说。
怎能不动容?她强忍着泪,不能再说话。这么多个日日夜夜的情爱,就像每天晨起的那一泡普洱,怎样才能戒掉呢?只是结局已定。
很长一段日子,她都会在泡茶时失神。茶,丢了情,真的只是变成了茶。
她没有再找,独自过着平淡的日子。爱过了一片大海,又怎能再恋上一条小溪?
30岁那年,她去帝都探亲。她告诉了他,他说,共进晚餐吧,我去接你。
他们去了以前常去的素菜馆。
贝壳碟,陶瓷器,干冰果盘……依然是仙境一般的环境,他们像久未曾谋面的老朋友,愉快的交谈着。有那么一瞬间,她依稀感叹,他,还是生命中那个最懂我的人啊。
饭毕,他从随身带着的大纸袋里拿出一饼茶,递给她,他说,送给你——
她接过,看到茶饼的包装上写着一句诗:但使相思莫相负。落款是:赠淋淋。她抬起头——
她捂住脸,已经听不见他下面的话,花样的年华,终是没有白付,一生中,有这么一个人,能彼此这样常牵挂,已足够!
泪,一滴滴落下,晕染了茶饼上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