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哀牢山杜鹃湖畔,我见到了黄进传。身材瘦小,眼神坚毅,脸色黝黑,挂着高原红,和当地人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不是他开口说话,我很难想象他来自台湾。站在他旁边的俊美少年,是他的儿子,皮肤较白,留着长发,脚蹬一双高筒皮鞋,穿着工装迷彩裤。他还保留着一些城市的气息。
大约是在1993年的时候,爱茶的黄进传一直梦想在大陆寻找到一片适合开发种植台湾乌龙茶的地方,在一位上海普陀区对口扶贫景东县的领导的介绍下,他和他舅爷一起从台湾辗转来到了云南,他认为云南的自然条件一定能够种出上好的乌龙茶。
山高路远,舟车难行,最终他们寻茶的脚步停留在了哀牢山腹地杜鹃湖畔。这里各种杜鹃花、山茶花争相开放,如此保护完整的原始森林在中国尤为罕见。他试着向当地政府提出想在那里种植台湾软枝乌龙茶的想法。彼时大陆对台湾刚刚开放,他们成了景东县第一个来投资的台商,而当地政府也特别希望台商留下来投资,但是在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是个两难选择。
最终,经过云南省林业厅“变通”批准,在杜鹃湖原名徐家坝水库边划了十几小片,面积300亩林地用于台商投资。当地有老百姓闻风专程赶来,说是“终于见到了活生生的台湾人”。 那时台湾方面对台湾软枝乌龙茶种苗的管控很严格。黄进传他们离开台湾的时候,在随身携带的行李箱里偷偷藏了几十株台湾本土培育的台湾软枝乌龙茶,幸运的是在机场安检的时候得以顺利通过,但之后藏了几次都被发现而没能成功。
而就是这几十株“偷渡”过来 的茶苗,在杜鹃湖边尝试采用无性繁殖进行培育,让他更惊喜的是竟然成活了一百多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黄进传开地种茶就此拉开了序幕。然而,他的种茶路程并不顺利。茶苗定植后似乎不大适应这里高海拔的自然环境,连续两三年都不 见长起来,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和他一起在杜鹃湖畔种茶的舅爷在一次车祸中不幸去世。此时的黄进传,悲痛茫然,无所适从,回台湾?继续坚守?当初的梦想,在莽莽森林里显得 如此脆弱和模糊。
在哀牢山上没有亲戚朋友,没有社会圈子,他孤身一人带着一条狗,执著在这片深山里,期待他种下的茶树能够存活。奇迹果然出现,到第四年,他种下的茶树全部开始野蛮生长。也许是老天爷故意考验他,也或许是厚积薄发的缘故,茶树长势很是喜人,这也更加坚定他继续发展下去的决心,他继续憧憬着美好的未来。黄进传在讲述这段故事的时候,可以用手舞足蹈来描述,我还捕捉到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激动,尽管这事已经过去了好多年。
随后,黄进传开始用新发出的茶枝进行无性繁殖,滚雪球似的培育发展,用了14年时间,终 于把他当初开垦的300亩茶地定植完。如果你来杜鹃湖就会看到,在原始森林边,十多片面积不等的乌龙茶园,一座两层的标准化茶厂,成为标志性建筑。他自豪地说:“这是全球海拔最高的乌龙茶园,我在这里守候了大半辈子,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