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禅、文化三位一体,早有定论,毋需我这等闲之辈多嘴饶舌,更不敢以文人学士自居,讲究品茗的雅兴,奢谈茶道的韵味,进而借“茶”发挥,托物寄情,讽喻时弊。抑或悟入“禅道”,“对清茗而遐思,啜茶汁而神清”,甚至干脆常与高僧同座对饮,进入那“清茶皓月照禅心”的佳境。
我只知道,茶同柴米油盐酱醋一样,是寻常百姓日常生活必需品,解渴生津消食,提神醒脑,延年益寿,每天少不了它。我外婆就很喜欢喝茶,用自种自制的茶叶加上腌菊花、熟芝麻、炒黄豆,每天要喝几大碗。外婆身材瘦小,体质孱弱多病,竟活了近八十岁,茶或许起了很大的作用。外婆半躺在睡椅上,慢条斯理地喝茶,悠闲自在、安祥恬静之态,至今仍历历在目。禅家说,禅是“平常心。”外婆喝茶,大概有禅意在吧,只是外婆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完全不知什么茶与禅罢了。
我长期从事机关工作,因而养成了爱喝茶的习惯。社会上不是早就流行着“八点上班九点到,一杯茶水一张报”的顺口溜,来调侃讽喻某些机关某些干部的无所事事吗?而我喜欢喝茶,似乎更与夜半三更赶写材料有关。材料要得急,却思路阻塞,无从下笔,便搜肠刮肚地想,接连不断地喝茶,直喝得肠胃乃至整个身体恍惚成了漏斗。我把茶当成急于到达彼岸的桥梁,忙着攀上绝顶的云梯,催产的针剂。为了某种目的,作为某种手段,如此喝茶,还能有禅意么?
我现在仍爱喝茶,尽管毋需再在夜半三更赶写材料了。在家读书看电视,喝;在单位上办事开会,喝;出差下乡,车上、旅馆里,喝。时多时少,时快时慢,茶叶也时而嫩芽毛尖,时而粗梗老叶,渴来即饮,概不讲究。是“喝”非“品”,没想过是否有禅意在。大名鼎鼎的周作人所描述的“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那才是“品”,文人学士所津津乐道的“品”。也许只有那种高雅别致的“品”,才能悟出禅意来。
有人无不遗憾地说,修水是宁红茶的故乡,如今宁红减肥茶、梅山神茶蜚声海内外,本县却没有一个茶馆。乍听颇有同感,细想不以为然。喝茶应喝个清静自在,何必去茶馆那乱哄哄的地方凑热闹呢。三五成群,谈天侃地,说古道今,岂不有显山露水之嫌?若是提到不平事,生起不平气,以致怒发冲冠,拍案而起,岂不自损了茶的功效?幸亏县城无茶馆,即使有,我也绝不会光顾片刻的。
最近,一深圳亲戚送我一包苦丁茶。我不知其性,撮了一大把泡上一杯,结果苦于黄莲。一翻阅资料,才知道这茶叶苦而甘,性凉。接连冲泡了好几杯,那苦而甜的滋味竟是绵远悠长,几天过去,仍有些醉酒似的感觉。回味再三,还觉得真有些禅意在里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