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茶道不重形式、不拘一格、雅俗共赏,可以让茶人在茶事过程中得到愉悦怡乐的身心享受。中国茶道之“怡”可分为三个层次,即怡目悦口的直觉感受,怡心悦意的审美领悟和怡神悦志的精神升华。
修习茶道、参与茶事活动,首先是对美的直觉享受:幽美的茶事环境,精美的茶具器皿,醉人的茶香,甘爽的茶味,悠扬悦耳的背景音乐,或许还伴有动人的解说,这一切都作用于人的全部审美器官并使人产生动人的解悦之感。这是茶道之怡最粗浅的层次。例如,唐代诗人崔钰在《美人尝茶行》一诗中写道:“朱唇啜破绿云时,咽入香喉爽红玉。”宋代诗人王禹偁在《龙凤茶》一诗中写道:“香于九畹芳兰气,圆如三秋皓月轮。”这些均属于这一层次的感受。
茶道的审美心理并不只停留在怡目悦口的直觉感受上。茶的色、香、味以及茶事活动中的美妙情境必然会撩动茶人的情感,加深茶人对茶道之美的领悟,使茶人体验到全身心的舒畅和怡悦,获得“心旷神怡”甚至“销魂夺魄”的心理感受。如宋人黄庭坚在《品令.茶词》中写道:“味浓香永,醉乡路、成佳境。恰如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这便是从品茶中领悟到的情之美。黄庭坚不愧为苏门四学士之一,他竟然把只可意会而难以言传的品茶“怡心悦意”的审美感受写活了。
“怡神悦志”是中国茶道使人怡悦的最高层次,是众多茶人追求的最高境界,同时也是中国茶道最令人着迷的地方。所谓“怡神悦志”,是指茶人在参与茶事活动这一审美的过程中,通过感知、理解、想象等多种心理活动品出了茶的物外高意,悟出了茶道中的玄机妙理。这种升华可表现为“明心见性”后的畅适,也可表现为“物我两忘”后的“天乐”。
唐代诗人温庭筠写道:“疏香皓齿有余味,更觉鹤心通杳冥。”宋代大诗人黄庭坚在《一斛珠》中写道:“香芽嫩蕊清心骨,醉中襟量与天阔。夜阑似觉归仙阙。走马章台,踏碎满街月。”明代诗人闵龄在《试武夷茶》一诗中写道:“啜罢灵芽第一春,伐毛洗髓见元神。”这些都形象地描述出了茶人连“骨髓”都洗净了的精神升华,是怡神悦志的“天乐”。
中国茶道的“怡”极具广泛性。不同地位、不同信仰、不同文化层次的人对茶道有着不同的追求。王公贵族讲茶道,重在“茶之品”,意在炫耀权势,夸示富贵,附庸风雅;文人学士讲茶道,重在“茶之韵”,意在驱困提神,参禅悟道,见性成佛;道家隐士讲茶道,重在“茶之功”,意在品茗养生,保生尽年,羽化成仙;普通百姓讲茶道,重在“茶之味”,意在去腥除腻,涤烦解渴,招待亲朋。无论什么人都可以从中国茶道中得到生理上的快感、精神上的满足和心灵上的怡悦,这就是所谓的“自姿以适己”。